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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龙子难来,灵光示劫,寒刃初现

辰时初刻,雪歇云开。钟鼓三通后,太极宫外肃立两行金吾卫。忽有一袭素白袈裟自风口缓缓而来——

宝灵上人。

他身形瘦若枯松,面覆淡金沙,眉心一粒红莲戒疤隐隐燃光;旧袈裟洗得泛灰,却洁白如骨。锡杖九环轻晃,清脆声一下一下敲在石阶,把空气也敲得空濛。

沈皇后沈芷歆率百官夫人及奉诏前来观礼以示重视的户部尚书等一众官员,整衣肃立迎接这位得道高僧,心中七分敬畏三分急切。她久不孕育,今日便要借这场“祈子法会”挽回声势——谁料早晨开坛,宫人便发现紫宸殿东廊宫灯尽数熄灭,灯罩焦黑如被阴火舔过,传得人心惶惶。

宫中供奉佛像的静梵殿檐下,宝灵上人抬袖拂尘。沉香袅袅升腾,他以指为笔,于虚空勾勒八瓣曼陀罗,口诵梵咒。香灰化作灰白萤火旋绕,顷刻结成光墙,将内外喧嚣隔绝。沈怀安、沈怀宁兄弟并立丹墀,一主武、一主文,目光却都落在皇后微隆而空的腰身上。谢淑容屏息相陪,手中念珠绞得作响。

户部尚书身后,傅沉砚垂首静立于一众低品阶僚属中,青袍素净,尽可能收敛气息,不欲惹人注目。

锡杖“当”地一声击地。殿内烛火忽暗,阴风贴地潜入,卷起道道黑烟缠绕佛像金身。沈芷歆心口一紧——她竟听见婴儿啼哭声从黑烟深处传来!

宝灵并指破香火,将三滴指血弹入火中。蓝焰倏起,一缕灰雾在火尖盘旋,最终汇为少年剪影:他执一口长剑,双眸、口鼻皆成空洞,背脊微弓,似在痛苦呼号。

宝灵低宣偈语:

“幽魂系北斗,执剑锁龙房。

不饮忘川水,不入太乙乡。

帝血若无度,龙气自凝霜。”

偈声未落,蓝火炸裂成三股灰丝,扑向大殿梁角。铜环叮当震动,清响如霹雳,把梁下尘灰震作细雨——众人目睹那三缕灰丝齐指北方,恰是紫宸殿与北苑废阁的方向。

然而,异变陡生!

那三股灰丝在空中一顿,竟似被无形之力牵引,其中一股猛地调转方向,不再指向北方,而是如同活物般,在殿内盘旋半圈,最终带着尖啸,直直射向——户部官员站立的一角!

目标,正是垂首而立的傅沉砚!

“嗡——”

宝灵禅师手中的九环锡杖无风自鸣,环铃急响,杖首直指傅沉砚!

全场死寂!所有目光,从皇后、沈氏兄弟到文武百官,瞬间聚焦于那个青袍年轻人身上。他身旁的同僚惊得连连后退,瞬间将他孤零零地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空气凝固,侍卫手按刀柄,气氛剑拔弩张。

沈芷歆面色失血般煞白:怨灵?北苑?那不是昔日冷宫旧地吗?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让她心惊肉跳!

宝灵合什,目光温沉却锐利如炬,先是看了一眼灰丝原本指向的北方,随后视线落回傅沉砚身上:“娘娘无子,并非单单体寒。此殿潜伏执剑怨魂,与帝血相系,龙子难降。然,法器异动,亦示警眼前——这位施主周身气息沉郁驳杂,隐有非常之象,干扰法坛清净,恐非吉兆。”

言罢,宝灵禅师缓步走下法坛,来到傅沉砚面前。锡杖环铃在死寂中发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叮当声。

“抬起头来。”

傅沉砚被迫抬起头。晨光透过殿门,恰好照亮他的面容。那一刻,四周响起一片极力压抑的抽气声。只见这年轻官员面容苍白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近乎锐利,一双凤眼眼尾微挑,虽极力保持镇定,但那过分出色的容貌在此庄严法事场合,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妖异的美丽。

宝灵禅师凝视着他,目光如能洞穿肺腑:“施主,老衲此法器,专为感应阴煞邪祟之气。今日它直指于你,绝非无因。你周身气息沉郁,隐有血光冤孽之障缠绕,更兼一股非属尘世的阴寒之气盘桓不去。恕老衲直言,施主祖上渊源为何?近日可曾接触过什么……不洁之物、或身负极大怨念之人?”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傅沉砚心上,也砸在现场每一个人耳中。

傅沉砚脸色血色尽褪,指尖冰凉,却能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惊疑、恐惧、厌恶的目光。他脊背挺得笔直,强行压下翻涌的血气,声音因紧绷而低哑,却清晰答道:“回禅师话。下官傅沉砚,寒门出身,家世清白。近日唯在户部核勘旧档,终日与卷宗笔墨为伴,未曾接触禅师所言之物。至于法器所指……下官实不知缘由。”

宝灵禅师深深看他一眼,未再逼问,只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或许是老衲修为浅薄,感应有误,惊扰施主了。然,事出有因,施主好自为之。” 言罢,他转身重回法坛。但那根锡杖,虽不再指向傅沉砚,却依旧微微嗡鸣。

法事继续,宝灵以锡杖挑出炉中余灰,指尖勾勒一道“明灯符”,薄灰凝作轻符,如翎羽无声飘落。

“月沉西井后,燃此符于椒房灯前,可屏鬼影三宿。鬼火所指,便是解怨之钥。”

沈芷歆双手接符,指尖微颤。她抬眸,却见宝灵上人俯视香火,淡淡补一句:

“但怨非外物,生于人心。欲除其祟,须先明其缘。”

法会散后,殿外瓦沟赫然浮现焦黑裂纹,自殿角蜿蜒,直指北苑废阁,状若暗剑割石。金吾卫觳觫,谁也不敢踏前一步。

宝灵上人立于檐下残雪中,望那裂纹良久,低声自语:“枯剑锁魂,一念不度。渡人者,终须自己敢破。”言罢,拈袍转身,消失在风雪深处。

夜里,皇后抱着“明灯符”静坐椒房,却见符纸边缘渗出细蓝火丝;

凝香殿中,杜妃亦闻风而动——她从侍女口中得知“鬼阻龙胎”及户部那名被指为“不祥”的俊美官员,唇角浮起难辨冷笑。

烛火下,新皇俊朗的面容一瞬铁青。那烧不尽的噩梦,那十四岁的弟弟,那柄滴血宝剑——还有今日法事上那个被指为“异常”的年轻官员——为什么偏偏是傅沉砚?是巧合还是有人已经看透了他的布局?

梵火既熄,业火未散。

紫宸殿外,一盏宫灯忽明忽暗,灯影拖出一道细长黑影,直没入寂静雪地。

而“户部给事中傅沉砚”这个名字,连同其“美貌近妖”、“身缠不祥”的流言,已如野火般,在皇城的各个角落悄然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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