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江川寒刚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走出篮球馆,手机就震了。他掏出来一看,是那个灰色的”月”。
月:「下午有空吗?张姨不在,你过来一下。」
江川寒盯着”张姨不在”这四个字,眉毛挑得老高,疲惫瞬间被一种混合着好奇和警觉的情绪取代。他手指飞快地敲着屏幕:
「张姨不在???」
「(发送了一个‘奸笑’的表情包)」
「林同学,你这算是……主动创造独处机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狗头保命)」
「等我,马上到!我倒要看看你想干嘛!(搓手手)/(奸笑)/(抱抱)
他几乎能想象出林疏月看到他这些混账话时,会怎样蹙起眉头,或者耳根发红却强装镇定。
果然,林疏月的回复言简意赅,带着点无奈和被看穿心思的微恼:
「有正事」(锤子)
「遵命!」(敬礼) 江川寒回了最后两个字,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刚才训练的酸痛仿佛都不见了,脚步轻快地朝着她家跑去。但玩笑归玩笑,他心里清楚,她口中的“要紧事”,多半与上次的家里被盗有关。
推开门,客厅大致被收拾过,但那股被闯入后的异样感仍在。林疏月坐在轮椅里,在门口中央,脸色比平时更白些,眼神却很亮,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锐利。
“来了?”转过去前看他一眼,没理会他脸上那点残留的、欠揍的笑意。
“来了来了!月月呼唤怎么不来”江川寒关上门,似乎更前奏了,走到她面前,故意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带着戏谑,”张姨真不在啊?啥要紧事?”
林疏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茬,直接操控轮椅滑到那个装饰柜前,抬起头,指着柜顶与天花板衔接处的石膏线封板:
“那里,是活动的。我爸以前……无意中提过,里面放了很重要的东西。”
见她神色如此严肃,江川寒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搬来椅子,站上去,依言找到位置,用力一推。封板松动,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夹层里没有保险箱,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旧、很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袋口用那种老式的棉线缠绕着,但看起来已经不太牢固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文件袋,那原本就脆弱的棉线”啪”一下断了,袋口彻底散开!
哗啦——
厚厚一叠泛黄的文件猛地从袋中滑出,像雪片一样撒了他满头满身,又飘散一地。一股陈年的、呛人的灰尘猛地炸开,直接糊了他一脸,还有厚厚的笔记本砸到他的头上。
“咳咳咳!卧槽……”江川寒被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前一片模糊,脚下踩着的椅子也跟着猛地一晃,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着地面栽去!
“小心!”林疏月惊呼,几乎是下意识地操控轮椅猛地前冲,身体尽力前倾,双臂一下子紧紧抱住了他眼看就要倾斜的小腿!
林疏月在撞上他、用胸口抵住他后倒的小腿试图稳住他的,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江川寒的视线,因为身体失衡和下意识的动作,不受控制地向下移动,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因为前倾用力而绷紧的、环抱住他小腿的手臂上,然后……不可避免地继续下滑。从这个要命的角度,他恰好能透过她微微敞开的居家服领口,瞥见里面一抹惊心动魄的雪白,以及那细腻肌肤勾勒出的、属于少女的柔软弧度边缘。
“!!!”
这一瞥,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冷水,大脑瞬间宕机!
与此同时,小腿上传来的、被她紧紧抵压住的触感变得无比清晰——那是一种温软中带着惊人弹性的压力,紧密地贴合着他的腿部线条。这触感与他眼前那晃过的、晃得他眼晕的雪白画面交织在一起,产生了毁灭性的化学反应。
血液仿佛瞬间倒流,脑袋里像有高压锅沸腾喷气,差点直接炸锅!
所有的声音,包括他自己的咳嗽,都消失了。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以及小腿上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压迫感,和脑海里反复回放的、那抹晃眼的雪白。
他僵在那里,维持着一个极其别扭的、将倒未倒的姿势,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脸颊、耳朵、脖颈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林疏月在他视线落下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腿部肌肉的瞬间僵硬和温度的飙升。她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江川寒那双因为极度震惊、尴尬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击而瞪得溜圆、几乎失了焦的眼睛,以及他那张红得快要滴血的脸。
“你……!”
林疏月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比江川寒有过之而无不及,羞愤交加之下,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向后一撤!
这一松,江川寒本就悬空且心神巨震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
“嘭!”
他结结实实地一屁股摔坐在了散落一地的文件纸上,屁股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也成功地将那差点”炸锅”的脑袋震得稍微清醒了一点。
“咳咳咳……”
两人都被扬起的灰尘呛到,但咳嗽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江川寒瘫坐在文件堆里,捂着屁股,眼神根本不敢再往林疏月那边看,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惊鸿一瞥画面,脸上热度丝毫未减。
林疏月僵在轮椅上,双手死死攥着扶手,胸口剧烈起伏,又羞又恼,连呼吸都带着颤音。她紧紧抿着唇,猛地转过去轮椅,只留下一个连发丝都透着羞愤的背影给江川寒。
满地的”重要文件”再次被无视。空气中,尘埃的味道与一种名为”青春期致命邂逅”的、极度尴尬和暧昧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好半晌,江川寒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揉摔疼的部位,眼神飘忽地盯着地面上的某份文件,声音干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那……那个……文件……还、还捡吗?”
林疏月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背影似乎更加僵硬了,通红的耳垂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江川寒看着她紧绷的背影,感受着小腿皮肤上那挥之不去的、温软而富有弹性的记忆触感,以及脑海里烙印下的那抹雪白,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羞耻、尴尬、还有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交织翻涌。他挫败地抓了抓头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这一跤……怕是真摔出”眼伤”了。
半晌,林疏月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头垂得低低的,几乎要埋进胸口,声如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羞意:”你……你没事吧?”
这细弱的声音像一根针,戳破了江川寒脑子里那些混乱滚烫的泡泡。他回神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视线和思绪的”越界”,强烈的罪恶感和想要立刻缓解尴尬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哦!没、没事!”他几乎是弹跳着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快得有些踉跄,脸上强行扯出一个标志性的、带着点傻气的嘿嘿坏笑,试图掩饰刚才的波涛汹涌,”嘿嘿,是我没站稳!下盘还是不够稳,回去得多练练!”
他嘴上打着哈哈,眼神却不敢再与林疏月对视,慌乱地瞟向散落一地的文件。然而,脑子里却不听使唤地仍在回放刚才那一幕——那柔软的触感,那晃眼的雪白,以及她抱住他时那份不容置疑的急切……每一个细节都像慢镜头般反复播放,让他的耳根持续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蹲下身,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文件上。”先、先收拾东西。”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他伸出手,动作却不再利落,指尖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他小心地拾起那些散落的纸张,目光扫过上面晦涩的专业术语和图表,试图用这些冰冷的内容来浇灭自己心头那把莫名的火。
林疏月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上的红晕久久未退。空气里,除了文件被拾起的窸窣声,还流淌着一种名为悸动的暗涌,无声,却强烈地敲打着两颗年轻的心。
空气里的暧昧与尴尬尚未完全散去,但地上那些散落的纸张像一块磁石,牢牢吸走了两人的注意力。
江川寒深吸一口气,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和触感统统甩出去。他脸上的痞笑和红晕迅速褪去,眼神变得专注而凝重。他不再看林疏月,而是率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开始归拢文件。
“先看看这些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属于调查者的冷静。
林疏月也立刻被拉回了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推动轮椅靠近,目光落在那些纸张上。
两人暂时抛开了刚才的窘迫,头几乎凑到一起,开始审视这些用牛皮纸袋精心隐藏的秘密。
文件比想象的更杂。除了几份装帧正式的《发明专利证书》外,更多的是打印的、带有复杂图表和密集英文摘要的论文手稿,以及一些标题为《XXX制备方法可行性论证》、《神经信号低功耗采集与放大电路设计报告》的技术文档。
“神经接口信号处理……生物电信号增强……”林疏月轻声念着父母名字下的专利名称,眉头微蹙,”这些名词,听起来就很……”
“很高端。”江川寒接话,他拿起一份满是复杂数学公式和电路图的论文,只扫了几眼就感觉头皮发麻,”完全看不懂。这已经远远超出高中,不,可能连大学普通课程都涉及不到。”
他以理科生的直觉判断,这些研究绝非普通范畴。纸张上冰冷的专业术语构建起一个他们目前还无法触及的知识壁垒,散发着神秘而沉重的气息。
“太多了……”林疏月翻看着那叠专利证书,父母的名字反复出现,涉及领域从具体的电路设计到抽象的信号算法,”他们……到底研究了多久?”
失落和无力感悄然蔓延。明明可能关乎父母死亡的真相就在眼前,他们却如同手持天书,不得其门而入。
然而,就在这一片晦涩中,江川寒的目光被其中几份相对”简单”的专利吸引住了。它们的技术说明似乎更偏向于应用层面,描述的功能也更容易理解。
“等等,你看这个,”他抽出一份专利,指着上面的标题和简要图示,”‘基于肌电信号的手部姿态识别模块’,还有这个,’便携式生物反馈放松训练仪’……”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这类东西……我好像在网上,或者一些科技产品报道里见过类似的概念产品。没想到,最核心的专利源头,可能在这里。”
这个发现像一道微光,穿透了厚重的迷雾。
它证实了林疏月父母的研究并非空中楼阁,而是具有实际应用价值,甚至可能已经以某种形式进入了市场视野。这也让那份被专业隐藏的”重要性”变得更加具体和迫人——这些能转化为实际产品、可能蕴含巨大商业价值或技术潜力的专利,足以成为某些人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目标。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豁然开朗。
文件的重量此刻不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一种真相沉甸甸的压迫感。他们触碰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但这一角,已经足够锋利,也足够指明一个危险而必须探寻的方向。
江川寒将那份关于”手部姿态识别”的专利复印件轻轻放在林疏月手中,声音坚定:”不管多难懂,这既然是叔叔阿姨留下的,就一定是关键。我们慢慢来,总有能弄明白的一天。”
林疏月握紧了那张纸,指尖微微发白。她看着眼前少年坚毅的侧脸,心中那份因无知而产生的恐慌,似乎被注入了一丝微弱却切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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