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城南的皇庄，名曰“锦绣庄”，占地颇广，依山傍水，只是正如宇烟蓉所言，多年疏于打理，略显荒芜。高大的门楣上漆色有些剥落，围墙内杂草丛生，原有的几进房舍也需要修缮。然而在程旭眼中，这却是无可挑剔的宝地。
搬迁过程有条不紊。阿福、阿贵带着工人们搬运器具，夏荷则像只忙碌的小蜜蜂，清点着物资，小嘴里念念有词，生怕少了一件。
【这地方……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程旭站在庄内主院的台阶上，环视着这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心中豪情顿生。“地方够大，位置够偏，还有水源……简直是完美的生产基地！”*
他指挥着众人清理院落，修缮房屋，规划不同功能区域，忙得不可开交，脸上却始终带着明亮的笑容。
宇烟蓉派遣了几名可靠的内侍和工匠前来协助，一切费用自然从程旭那“提前预支”的未来收益中扣除，但他毫不在意。拥有一个相对独立和安全的空间，其价值远胜过眼前的银钱花费。
几日下来，庄子已初现规模。原有的正厅被改为办公和接待之所，两侧厢房分别作为原料库和成品库，后院则按照程旭设计的“流水线”布局，搭建起了新的工作棚。靠近小河的下游区域，程旭已经规划好了未来利用水力驱动一些简单机械的区域。
这日午后，宇烟蓉再次微服前来。她步入庄子时，看到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与之前在陋巷中的局促截然不同。
程旭正挽着袖子，和工人们一起安装新打造的工作台。
“程兄真是亲力亲为。”宇烟蓉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由出声。
程旭闻声回头，见是她，立刻笑着迎了上来，自然地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留下一道浅浅的灰痕。
宇烟蓉瞧见他这略带狼狈却活力满满的样子，眼底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宇兄。”程旭引着她参观，“你看这边，我打算将来在这里建个水碓，或许可以用来研磨一些原料……”**
他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自己的规划，哪里建窑，哪里可以做更精细的提纯，甚至指着远处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道：“那片地土质不错，将来或许可以开辟出来，种些有用的花草药材，也算物尽其用。”**
宇烟蓉随着他的指引看去，听着他清晰有条理的布局，心中暗暗点头。
【他确有实干之才，并非空谈。”*
她能“听”到程旭心中对那些荒地更具体的用途规划，甚至包括轮作、施肥等概念，虽然零碎，却显示出一种系统的思维方式。**
“程兄规划周详，假以时日，此地必能大有作为。”**
“还需宇兄多多支持。”程旭笑道，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庄子里有几棵老梅树，我试着用梅花瓣蒸馏，得了些梅花露，气味清冽，宇兄可要试试？”**
他取出一个小瓷瓶，动作自然地递过去。
宇烟蓉接过，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程旭的手，两人俱是一顿。
程旭飞快地收回手，耳根微微发热，脸上却强作镇定，指着不远处道：“那边视野开阔，正好可以看见庄外小河，风景极佳。”**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后还是遵循了“宇容”的身份，说道： “此地既已交由程兄，一切自可由程兄主张。”**
宇烟蓉的目光落在程旭脸上那抹不自觉的红晕上，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波澜。
【他方才……是故意的吗？”*
她抬眸看向程旭，却见他神色如常，正指着另一处说着什么。
【刚才……是不小心碰到的吧？” 程旭心中嘀咕，“不过她的手好凉……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宇烟蓉：“……”
她握着微凉的瓷瓶，感觉那一点凉意似乎顺着指尖蔓延到了脸上。
程旭浑然不觉自己的心声已被听去，他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
*【等这里完全安定下来，或许可以尝试弄个小一点的玻璃窑？哪怕先做出不平整的平板玻璃，或是用来做实验的器皿也好啊……”
他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庄子的建设上。
“宇兄，我还有个想法。”程旭说道，“庄子里的这些人，无论是原有的庄户还是新招的工人，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我想着，等作坊盈利更稳定些，是不是可以在庄子里设个启蒙的学堂，请个老先生，让他们的孩子也能识几个字……”**
这个念头清晰地传入宇烟蓉耳中。
她微微一怔，看向程旭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他虽有时跳脱不羁，心思却细腻良善……”*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微微发暖。
两人沿着清理出来的小径漫步，走到了河边。夕阳将河水染成金红色，远处山峦叠翠，景色确实宜人。
“程兄仁心。”她轻声道。
程旭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
“宇兄，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女子了。”**
他此话一出，宇烟蓉心头猛地一跳，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然而程旭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松了口气，随即又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说来惭愧，”程旭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当时只觉得……这位‘公子’生得未免太过清秀俊俏了些。”**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眉眼太过精致，喉间也无凸起，身形骨架也与男子有别……更重要的是，那份感觉。”**
他看向远方，似乎在组织语言：“就是一种直觉，很难形容。”**
宇烟蓉默默听着他这些“大逆不道”的心声，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发起热来。
【他……他竟然真的看出来了。”*
她想起初次在天香楼相遇时，程旭那看似茫然实则带着几分了然的眼神……
【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
这个认知让她忽然意识到，程旭一直以来对她的“恭敬”和“合作”，或许都建立在他早已看穿她性别的基础上？那他知不知道她就是……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
然而程旭接下来的心声却打消了她的疑虑。
*【不过我当时还真没敢往那方面想……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会扮作公子哥儿出来闲逛？”
程旭心中失笑，“谁能想到当朝女帝会跑到市井酒楼来听人对对子？”
宇烟蓉：“……”
她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家伙，精明的时候是真精明，迟钝的时候也是真迟钝！
不过……这样也好。
她看着程旭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挺拔俊逸的侧影，心中那份异样的情愫越发清晰起来。
“程兄好眼力。”她稳住心神，淡淡回应，“行走在外，男装总归方便些。”**
“理解，理解。”程旭连连点头，一副“我懂”的表情。
*【大家闺秀嘛，出门不方便，扮成男子可以理解。”
他完全没有将“宇容”与深宫中的女帝联系起来。在他想来，皇帝，尤其是女帝，应该是深居简出、神秘莫测的。”**
他转过头，对着宇烟蓉粲然一笑，露出那两个标志性的酒窝：
“所以宇兄放心，在你面前，小弟绝无半点冒犯之意。”**
他这话说得诚恳，宇烟蓉能感觉到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他倒是体贴……”*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柔软了下来。
两人又聊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
送宇烟蓉离开时，程旭站在修缮一新的庄门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说起来……她和传说中的那位女帝，年纪似乎相仿？不知道那位女帝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宇烟蓉听到这句，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吧？”*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
程旭却并未察觉这份微妙，他正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家”而欣喜。
*【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大本营了！”
他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阿福！带几个人，把河边那块平地再平整一下！”**
他转身，大声招呼着，再次投入到皇庄的建设中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拥有了这片基地，他才真正有了在这个世界立足、甚至改变些什么的资本。
而此刻，在回宫的马车里，宇烟蓉也正回想着方才的对话。
她能“听”到程旭此刻心中正在盘算：【*等庄子完全运转起来，有了稳定的收入和人力，或许……可以尝试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夜色渐浓，崭新的“锦绣庄”内灯火通明，预示着一段全新征程的开始。而两人之间那层未曾捅破的窗户纸，让每一次看似平常的会面，都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