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苏晏平一把就将锄头丢了激动地朝两人跑来,当看清朱萸手里的东西时,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紧随其后的人群原本还喧闹着,各种“可算找着了”“娃儿没事就好”的庆幸声此起彼伏。
然而当人群凑近,瞧仔细面前的情形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气氛诡异地沉静了下来。
空气瞬间凝固。
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瞪着朱萸身后那只体型庞大的野猪。
朱萸这小玩意儿可还没一条猪腿高啊!!
而在他们身后,是一条拖拽出来的沾染了血迹的深深的泥沟!!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咕咚——
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晏平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半晌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最终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颤着声音问道:
“这…这…这娃儿咋这么大劲儿……这猪…猪哪来的?!”
原本激动围拢过来的乡亲们‘哗’地朝后退了几步,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锄头镰刀,难以置信地看着朱萸的小身板。
实在想象不出这么个豆大的小玩意是怎么把野猪拖回来的……
人群中几个老人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不知道是谁低声嘟囔了一句:
“妖……妖怪啊!”
这句话就像冷水溅进了油锅里,在每个人心头炸开一股寒意。
苏晏平原本震惊的表情在听见这话时瞬间一片铁青,但他嘴笨不知道咋反驳。
脚程慢刚赶上来的赵秀仪一听这话瞬间炸了,就像是炸了毛的老母鸡,开启了护崽模式:
“哪个烂心肝的王八羔子满嘴喷粪!!黑心烂肺的东西嚼一个三岁娃的舌根?!!”
她一把就将朱萸拽到了身后,护的严严实实,咽了咽口水,指着地上的野猪声音发颤:
“我家闺女争气,拼死拼活给屯子里弄回来这么大一头野猪,你们不念声好,还有脸编排她是妖怪?!有本事分肉的时候一块别拿!”
“我家闺女不就是力气大了点儿吗?!这娃天生巨力!一顿饭能吃六个窝头,力气大难道不正常吗?!这是老天赏饭吃!你们眼红也眼红不来!”
赵秀仪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像刀子一样剐过那几个瞎蛐蛐的老东西。
被她瞪视的人,纷纷心虚地低头回避。
苏怀瑾也涨红着一张小脸,捏着小拳头冲到人前:
“我大王妹妹才不是妖怪!她是大王!!是最最最厉害的大王!!!”
朱萸听到别人说她妖怪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她本来就是妖怪嘛。
可当她听见苏怀瑾高喊她是最最最厉害的大王时,心里乐翻了天。
她从赵秀仪身后探出小脑袋,看着前面那个挡在她面前的瘦弱小身板,满意点点头。
她怀瑾小弟虽然废物了点,力气小了点,饭量差了点,还怂了一点,但这思想觉悟超高!
不枉她野猪大王把他当做心腹大将!!
匆匆赶来的大队长何启峰将这场闹剧听了个十成十,他沉着脸推开人群挤了进来,高声喝道:
“现在可不兴搞封建迷信那一套!谁再胡说当心劳资送他去公社学习班改造!!!”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乡亲,语气愈发严厉:
“人家小娃娃给咱屯里拖回这么大一头野猪,那可是给咱屯子里立了功的!不说声谢帮忙搭把手也就算了,一帮大老爷们搁这排挤个三岁奶娃!!臊不臊得慌?!”
这话一出,周围的大老爷们纷纷臊红了脸,耳根子发烫,心虚的低下头。
何启峰见状语气稍缓,朗声道:
“都别瞎琢磨了,人家娃娃天生神力!是好事!少扯那些没影的瞎话!”
“赶紧搭把手,把这些战利品拾掇回去,今天屯子里分肉开荤!大伙儿吃杀猪菜!”
这话一出,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刚秋收完,农活重,能有口荤腥吃解解馋,众人都喜笑颜开。
就在这时,有人盯上了朱萸两人带回来的两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好奇地问:
“队长,这俩大麻袋里的又是啥子好东西?”
苏怀瑾一听,挺起小胸脯抢答道:“是大王妹妹弄来的榛子!”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袋口,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榛子来,在日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哎呦我的妈呦!”
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有人忍不住抓了一把榛子,捏开硬壳看着里面饱满的果仁直流口水。
“这可是好东西啊!榨油够香,磨面还顶饱!”
何启峰眼前一亮,用力拍着大腿:
“好!好!真是好样的!!这些山货到时候按户头分,这野猪和榛子都是俩娃娃弄来的,功劳最大,占大头!!大伙儿没意见吧?”
“没意见!”
“应该的!多亏了这俩娃娃嘞!”
人群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大伙儿一片喜气洋洋。
几个汉子欢天喜地抬起野猪、扛着麻袋,热热闹闹就往晒谷场走。
朱萸见着自己的猎物被抬走,小嘴一撅不爽地就想要追回来,却被赵秀仪轻轻扯住手腕,揽进怀里。
“小萸儿给奶奶看看。”赵秀仪声音发着颤,仔仔细细翻看着朱萸的胳膊腿。
“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要是让野猪蹭破点皮,奶奶这心都得疼碎了!”
“以后再不许偷偷跑进山了,知道不!你们两个小祖宗今天快把我们魂都吓飞了!”
朱萸扭了扭胖身子,眼睛还盯着远去的野猪,满脸不情愿。
赵秀仪见状把她搂得更紧,贴着她耳朵轻声哄:
“小萸儿乖,屯里可都是咱自家人,肉抬去晒谷场是给全屯人分的,少不了咱家那份!晚上奶奶给你挑最肥的五花肉,炖得烂烂的,好不好?”
朱萸这才不情不愿点点头,只是撅着嘴依旧不太开心的样子被赵秀仪牵着往家走。
苏晏平则一把将全须全尾的小侄子捞起来,稳稳架在肩头。
可当那沉甸甸的小身子暖呼呼热烘烘踏实地贴着他脖颈时,这个憨厚的汉子突然红了眼眶
——天知道他刚才满山找人时,腿肚子都在打颤。
苏家人今天的魂儿是真的被吓飞了。
尤其被麻绳吊在树上挂了一上午的苏晏清,心里像是被油煎似得,惊惧又焦灼。
生怕两个孩子出了什么闪失,又恨自己这双腿竟然连冲过去阻拦都做不到!
他头一次深深痛恨自己为什么变成了个没用的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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