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两边酒肆茶楼饭庄勾栏药铺金店,一家连着一家,门前店标各式各样,异彩纷呈,招摇醒目。
归园打听过,朱雀大街往南第二个路口西边,有京城最大的车坊,她准备到那里租辆马车,往西郊去寻母亲。
两年前,母亲以“无子”罪名被楚家休出,从那以后,归园姐妹就再也没见过她。
她还清楚地记得母亲被逐那日,被人架着往外拖时,鬓发凌乱地哭喊着,向她们张开手臂的样子。
其实,父亲离世不久,母亲是产下过一个遗腹子的。只可惜那个弟弟没有存活下来,使得母亲被他们抓住了这个罪名。
“大姐,那些女子的衣裙都好漂亮,我也好想穿啊!”
归园的思绪被瑶兮的话拉了回来,她转头看向瑶兮手指的方向。
那是一座两层的木质红阁楼,雕镂精美豪华,红楼大门上方悬着一个匾额,上书三个烫金大字——芸香楼。
从楼里传出阵阵悠扬的笙歌声,二楼栏杆内站着几名花枝招展的女子,个个穿戴艳丽,流光溢彩,俯瞰着楼下。
“不懂别胡说!”
归园制止瑶兮,向她解释道,“那些女子都不是正经人,是被人瞧不起的!出入这座楼的男女,都不是好东西!”
瑶兮朦胧明白了点什么,吓得一吐舌头,连连点头,不敢作声了。
这个时候,就听寄傲卖弄聪明地骄傲大声说道:
“大姐,寄傲也听明白了!诺——”
她指着从对面走过来,正要往红楼大门拐去的一个锦衣少年:“他——就不是好东西!”
不得不承认,寄傲这纯净清亮的嗓音实在太有穿透力了。
穿透得归园脸像着了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果然,那个被指点的锦衣少年,连同很快在他身边聚拢的一群纨绔子弟,都目光汹汹,朝她们姐妹三人看过来。
其中的两个人将袖子一捋,骂骂咧咧的,显然准备教训她们。
寄傲看那架势不对劲儿,吓得赶紧往归园身后一躲。
中间那个锦衣少年最早收回目光。他应该是不屑于惩处太无足轻重的冒犯者,冷冷地朝那两个小题大做者斜睨了一眼。
归园看他淡淡的眼波流转间,竟带出形容不出的高贵清美气质,瞬间令山河一暗的感觉。
那俩人接收到少年的目光,立刻就如泄气的球一般丧失了斗志,堆上笑容又围聚到他旁边。
这时,老鸨欢天喜地的迎客声传来,显然这些人都是芸香楼的常客。于是,一群人簇拥着锦衣少年,大摇大摆地进了红楼。
路旁一个店铺的老板娘见那些人走远了,赶紧拉拉归园衣袖:
“小姑娘,可不敢乱讲话,正中的那位——”她又小心地往院门处望望,确定安全后,才压低声音说,“是七皇子殿下,当今的嘉王爷。”
什么,他就是嘉王?
这名字如雷贯耳啊!只不过——是恶名罢了。
天嵩皇帝共有十一个皇子。皇家对皇子的教育极其严格,选淳儒贤臣教授经史子集及治国理政之道,还有名将传授兵书战法及弓马骑射诸般武艺。
皇帝经常检查皇子的功课,对于偷懒完不成功课的皇子必予严惩,毫不手软。
因此,除了尚稚幼的十、十一皇子,其他成年的皇子个个都文武兼备,十分出色,堪称京中士族子弟的典范。
可惜风雨难测,这些年来,皇子先后夭亡了四个。连遭失子之痛的皇帝深受打击,难免放松了对皇子的管教。
原本还颇有才名的七皇子嘉王趁机钻了空子,成了严谨皇子教育中的漏网之鱼。
这位嘉王携同京中一帮纨绔子弟,每日斗鸡走狗,聚酒纵赌,呼鹰游猎,眠花宿柳,抢男霸女,殴斗闹事,可谓恶名远扬,早成了京都一害。
今日在这烟花之地见到嘉王,果然传言不假,他“名不虚传”。
楚归园不禁摇摇头,心说:倒真是可惜了他这副好皮囊。
到车坊雇了车,归园就带妹妹前往京城西郊的荔园庄。
四处查访询问,归园获知母亲确实在这里居住。不过,一个月前,她离开庄子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未见回来。
再仔细问,也没得到更多消息。
归园只得返回,准备改日再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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