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暮春,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陵城虽是边关小城,但今天是赶集的大日子,十里八乡的猎户,药郎,布娘都背着货物来售卖。
因此,不算宽阔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南离珞随人流往前走着,眼神无奈地看着前面两大一小。
慕容珏和石山明献宝一般把街道两旁摊位上的东西一个个拿来给她看,问她喜不喜欢。
但凡她眼睛亮一下,石山明二话不说就买下来送给她。
慕容珏也不甘示弱,把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当了,看到木沐喜欢的,统统买下来。
石山明也就算了,可慕容珏这是抽的什么风,他还欠着她一百两银子呢!
不打算还钱了吗!
他当玉佩时南离珞没有拦着,那块玉佩她认得,那是对玉,另外一个在南离玥那。
是他和南离玥的定情信物。
她出嫁时原本是要带过去的,但南离玥不舍得给,所以还锁在她的箱子里。
他果真是失忆得彻底,连命根子一般的玉佩都拿出来当掉了。
“把剩下的钱都给我,你现在吃在我家,住在我家,你还欠着我一百两银子呢,在这里装什么阔气!”
南离珞伸手把他钱袋没收了,终止了这场幼稚的玩闹。
原本今天是给绣庄交货的日子。
吃过早饭,南离珞就带着木沐来到石山明的药庐,同往常一样把木沐交给他看护。
石山明看着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慕容珏,皱眉道:
“他不是可以在家看护木沐吗?”
慕容珏把头上斗笠往上抬了抬,冲石山明笑得十分友善,“南离姑娘让我和她一起进城去。”
石山明心里顿时酸水直冒,这么多年南离珞都没有和他一起进过城呢,这慕容珏刚来就已经第二次陪南离珞进城了!
“我今天刚好有一批药要送到城里的王记药铺,你在家带木沐,我和南离姑娘一起去。”
石山明边说边把整理好的药装筐,不由分说地把木沐的手塞到慕容珏手里,把他背上装着绣品的竹筐接了过来。
“南离姑娘,我们走吧,我到村头屯长家借辆牛车。”
慕容珏眼珠一转,低头问木沐要不要一起去城里玩。
木沐两眼放光,疯狂点头。
于是,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南离珞带慕容珏来说有私心的,他穿的都是石山明的旧衣服,但他比石山明高出了一截,于是那些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是胳膊小腿露出一截,看起来就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样,滑稽可笑。
见过他华服锦衣,风光霁月的样子后,再看他穿着不合体的衣服还每天傻乐,心里多少有点堵得慌。
她不能亲手给他做衣裳的,免得他误会也免得村里人嚼舌根。
但至少可以给他买两身衣裳。
到了成衣铺,南离珞让慕容珏去挑衣服,他又惊又喜,小心看着她脸色,“我真的可以挑吗?”
闻言,南离珞心里狠狠一痛,神思恍惚。
这话她也跟他说过,卑微惶恐。
当时侯府连她面都没见过,就匆忙筹备把她嫁出,婚服都是按着南离玥的样子裁的,自然其他衣服也没有一件合身。
婚后第二天,他吩咐管家给她量体裁衣,端来各色布匹让她挑。
她也是如他今天这般,不敢相信,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问他,“我真的可以挑吗?”
他当时看都没看她一眼,嗓音冰凉,“过几天要赴宴,别丢了我将军府的脸!”
思绪翻涌,南离珞心底酸涩一片,眼睛不禁微微发红。
衣摆一沉,她收回思绪低头,木沐的小手抓着她的衣摆,“娘亲若不舍得给爹…叔叔买新衣,木沐可以把自己买新衣的钱给叔叔。”
南离珞压下心头酸楚,抬头眸光恢复清明,对上慕容珏忐忑不安的眸,嗓音冰凉,“让你挑你就挑,免得出去别人说我苛待家里长工!”
慕容珏眸底的喜悦如风吹云散,刹那间不见了踪影,垂眸走过去跟掌柜说道:“拿两身最便宜,深色的。”
石山明眼珠子在南离珞和慕容珏 身上来回扫了几遍,特别是南离珞眼眶泛红,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越来越相信,这两个人的关系绝不可能只是欠债关系那么简单。
“凭什么只给他买不给我买?我的衣服也都是旧的!”
他赌气嚷嚷起来,把南离珞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石大哥您也挑一套,我给您买。”
南离珞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神情客气疏离。
石山明眸光微暗,他多希望南离珞能怼他一句或者嘲弄他一下,即使是冲他发个火也好。
可那么多年,她对他一直客客气气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怎么变化过。
她离他最近的一次,还是牛大马被救回来后,她附到他耳边说的那句调皮意味十足的话。
石山明终于明白,南离珞不是没有情绪,只是能影响她情绪变化的人不是他而已。
三人各怀心事,出了成衣铺也无心再赏玩,南离珞说有事回一趟绣庄,让他们三人此稍等,片刻回来后便启程回黑牛屯。
路过城郊军营,里面正在晚练,士兵们的喊声震天响,木沐好奇地一个劲往里张望。
“他们在喊什么?”
慕容珏微笑跟她讲解,“这是士兵们在操练时候喊的号子声,给自己鼓劲打气的,上来战场也是一样,一声喊叫,腿就不抖了,心也不颤了,就能往前冲了。”
石山明若有所思地瞅了他一眼,他之前就怀疑牛大马是伤兵,但南离珞带他来到陵城边军,却没人认领他。
他又一度怀疑他是不是逃兵,被打得半死逃出来 的,但他身上的疤痕,新伤叠旧伤,最早的疤痕有可能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就当兵,那时他才十岁左右呀,当了十年的兵,至少也是个小将领,不可能再做逃兵……
他到底是什么人?

维C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