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不抖,心不颤了……
一阵风吹过,远处的凋谢过半的桃花随风起舞,花瓣飘飘摇摇落到南离珞手心里,她眼睛落在远处,手却不自觉的攥紧了。
慕容珏八岁就从军,吃过的苦常人难以想象……
别人只看到他战功赫赫的辉煌,可只有她看到过他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疤痕。
曾经他也是这样大喊着给自己鼓劲的吧?
“叔叔真厉害,什么都知道!叔叔也当过兵吗?”
木沐满眼崇拜地望着慕容珏。
慕容珏思索了一下,认真回答她:
“可能是,但叔叔真的都不记得了,只是潜意识里这么认为的。”
不记得了吗?
这五年他到底是在哪里?
怎么度过的?
为何他们都说他死了,他却在消失了五年之后又回来了,还带着一身的伤,失去了所有记忆……
石山明赶着牛车,木沐在牛车摇摇晃晃的颠簸中睡着了。
慕容珏看着怀中的小粉团,满眼温柔,看她睡得香甜,忍不住低头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大概是痒的,木沐轻轻扭动一下往他胸口钻了钻,慕容珏小心翼翼圈着她脑袋,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小小的人儿又安心睡着了。
慕容珏眸光柔柔地落在木沐身上,嘴角微微翘起。
南离珞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她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木沐,这种喜欢是源自血脉天性吗?
山里旁边的杜鹃花开得正艳,红彤彤的就像成婚那日一般……
她自小便在这黑牛屯长大,土生土长的山村娃。
村里人都唤她娘柳娘子,而不是南离夫人,所以,她跟木沐一样,是个没爹的孩子。
娘以刺绣为生,但她身体一直不好,这些活计赚来的钱还不够买药治病的。
她问过娘,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为什么不去找他。
但娘只是默默垂泪。
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几个衣着华丽的仆妇,在村民的簇拥下进了她家的院子。
不知道他们跟娘说了什么,娘哭得很凶。
第二天就给她收拾行囊,让她随仆妇们走,说送她去父亲的家。
她不肯,哭着闹着,踢着蹬着,扒着马车门就是不肯进去。
那马车多漂亮呀,为什么娘亲不能一起去,明明马车那么大,可以坐下很多人。
最后,一个长条脸的老妇一巴掌把她扇到了地上,啐了她一口,“又哭又闹,真真是没教养的乡野泼妇样,白捡了个金龟婿还不知感恩!”
金龟婿?她们是要抓她去嫁人吗?
她哭闹得更凶了。
最后是个圆脸慈祥的老妇把她带上了车,她告诉南离珞,只要她去京城成婚,南离家每年会给她娘亲一百两银子治病。
“孩子,你要知道,你娘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况且,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不如就收了银钱给你娘,也算尽了一份孝心。”
南离珞大眼睛里含着泪,愣愣地看着她,眸底深处的光暗了下去。
老妇知道,她是答应了。
南离珞一路上细心记着路,想着有一天可以逃回来找娘亲。
可这一走就是两个月,等到了京城,她已经被马车颠簸得啥都忘了。
入城的时候是傍晚,京城繁华喧嚣,南离珞忍不住撩起车帘一角向外张望。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偶尔驶过的马车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华丽得让她咋舌。
高楼酒肆更是琉璃飞檐,雄伟壮观,丝竹管弦声夹杂着鼎沸人声隐隐透出。
南离珞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连陵城都没去过几次,看到如此繁华景象,不由探头出去,欲看个仔细。
“啪!”
长脸老妇伸手打下车帘,黑着脸:“姑娘矜持些,别丢了侯府的脸!”
南离珞默默收回手,垂下头去。
这一路上,她们跟她说了进侯府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小到吃饭说话走路,大到行礼问安婚嫁,她对侯府还是不甚了解。
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南离茂是平南候,是个大官,祖母梁氏出自靖北侯武将世家,是家里的老祖宗,见到嫡母李氏要叫母亲,见到姨娘沈氏也要行礼喊姨娘。
自己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大哥南离望是主母李氏嫡出,乃是侯府世子,已娶妻,世子夫人是礼部尚书之女李未桢,也是李氏的侄女;
二哥南离垚是姨娘沈氏所出,就比南离珞大一岁,为人调皮跳脱,喜欢舞刀弄枪不爱读书,因此为侯爷不喜;
嫡姐南离玥比她大两岁,尚未出阁;庶妹南离琬十四岁,与南离垚一母同胞。
她能记住的就这样,那些繁琐的一饮一食,一言一行的礼节她真记不全。
她就奇怪了,不就吃个饭 走个路嘛,哪来那么多讲究!
马车停在了侯府后门。
长脸老妇冷着脸叫她下车,和圆脸老妇一起带着她走进去。
穿过后花园,穿过回廊,七拐八绕的,不知道走了几个拱门,终于来到了侯府大堂。
一进门,堂上十几道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
她心里一紧,老妇教的礼节全忘了个干净,绞着手指,咬唇盯着地下。
堂上众人打量着一身粗布破鞋,拘谨无措的南离珞,神情各异。
候老夫人盯着南离珞眉头紧锁,眼底失望神色隐现,南离茂面无表情的端坐着,李氏眼神轻蔑。
“妹妹见了祖母,父亲母亲,如何不行礼?”
柔美的嗓音煞是好听,南离珞微微抬眸,循声望去。
人如其音,柳眉纤细,杏眸清澈,是个漂亮温婉的美人儿,一身墨兰金丝织锦衬得她高贵清雅。
南离珞瞅了眼自己磨得毛了边的粗布衣摆和露出脚趾的破鞋,更加自惭形秽,头更低了。
“抬起头来!”
老夫人眉拧得更深了,一声怒斥,南离珞“扑通”跪了下去。
“孙女拜见祖母,父亲,母亲,祝……祝……”
她额头触地,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高座上的老人一声长叹,“就这样的人,你们也敢把她嫁去景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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