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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慈安宫。

紫檀木嵌螺钿的桌上已经晾好了茶,太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皇帝来。

姬长渊进去,请了安后,坐在了太后对面。

韩太后并非他的生母,而是嫡母。

皇帝登基后,尊嫡母韩氏为太后,成国公韩氏一族便迅速站队新帝。

“这个时辰叫皇帝过来,是哀家打扰皇帝处理国事了。”

“母后说的哪里话,请安本是朕分内之事。”

太后点点头,“哀家刚刚听说,昨夜孙忠淼与同僚宴饮,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回来时失足落水,已经溺毙身亡了。”

太后说到这叹了一声,“孙忠淼……他死得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皇帝没接太后这句话,抬手执了茶盏。

太后道:“哀家的意思是,孙忠淼在皇帝登基那会,并没有像其他内阁老臣一般与皇帝唱反调,这样的人能用的话还是可以一直用下去。”

皇帝脸色和煦,“母后,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止了话头,默了一会道:“皇帝心中有数,哀家是放心的。只是哀家怕孙氏姑侄在宫中接连出事,孙忠淼又突然暴毙,会让朝臣们猜测议论,对皇帝的清誉不大好。”

太后自觉这话已经说得十分委婉,皇帝刚登基那会,朝臣们暗地里说他得位不正,篡位夺权,甚至有一些文臣清流,公然罢朝。

“母后是为了朕好,否则也不会直接让人去冷宫勒死孙太妃,朕都明白。”皇帝笑意温温,说出的话却是直戳太后的心窝子。

太后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她猜出孙忠淼是皇帝派人杀的,皇帝也猜出孙太妃辱骂她只是她编出的由头。

“罢了,此事哀家不再过问。但是秀女的事是后宫之事,皇帝独独指了宋楹去御前,对其他秀女却置之不理,这么做不妥吧?”

姬长渊将茶盏扔回托盘中,面色淡淡不语。

太后看着他的动作,收回视线,“皇帝想必国事繁忙,无法顾及到每个人,这样吧,哀家做主,将她们都调去六局一司当差,这样也能见到皇帝的面。”

姬长渊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从善如流,“母后做主便是。”

“还有一事,过几日就是吴太嫔的祭日了,哀家已经命人一应都准备好了,到时候皇帝……”

“母后。”皇帝打断她,起身,“朕前朝还有事,母后若是没什么事,朕就先回去了。”

太后脸色一僵。

她身边的方嬷嬷见状上前道:“太后,您该喝安神药了,太医嘱咐的,您忘了?”

这个时辰喝什么安神药,太后知道方湖是在劝她,终是点了点头。

等皇帝走后,她轻拍了一下案几,闭眼道:“孙家与成国公府毕竟是连了亲的,皇帝怎能不跟哀家商量,就杀了孙忠淼?”

方嬷嬷叹息道:“陛下是个表面温厚内里桀骜的性子。”

“看来皇帝如今大权独揽,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太后冷哼一声,“说到底还是我没有亲生儿子,若我有嫡子,岂会轮到庶子上位。”

方嬷嬷也很心痛,太后的孩子都折损在后宫争斗上了。

“方湖,你看皇帝的意思是不是下一个就要动国公府了?”

方嬷嬷道:“太后多虑了,您除去孙太妃,就是表明和皇上一条心。皇上怎么会不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您刚才何必去提那吴太嫔,皇上不喜欢旁人提他的生母。”

太后摇摇头起身,“吴太嫔虽说身份不够高贵,但好歹也是出身清白之家,按说皇帝不应该如此避讳,方湖,你去查查。”

方嬷嬷应下。

宋楹被安排进了尚书房。

冯贵体察圣意,等皇上一得空,便让她进去奉茶。

“陛下吩咐,让宋姑娘今日再做一盘点心。”

宋楹张了张口,最后只无奈地说了“是。”

她告诉自己,她现在的样子就连亲娘都不一定认得出来,父亲见到她的时候还说过,她跟小时候长得并不像。

所以,姬长渊不应该认得出她。

上次的点心做得太甜,这次如果改了反而令人起疑。

左右点心太甜也很正常。

她作为一个秀女,本来就不应该知道陛下的口味。

将点心做好,她端起茶盏进殿。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博山炉里檀香袅袅,宫人们不似活物一般站立在两侧,

男人立在案前,一手执笔,一手虚虚握在背后,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画着什么。

宋楹将东西放到了案上后就退到了远处,正准备悄悄下去。

“站住。”

上首之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陛下请吩咐。”

上面没了声音,宋楹抬眸,只见他头也没抬,仍然专注在纸上。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垂首站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姬长渊才抬起头,视线悄然落到了她身上。

御前简单大气的服饰竟让她穿出了几分饱满秾艳。

他眉心皱了皱。

其实眼前之人跟姜夕颜除了身形很像以外,模样并不相像。

后者生于乡野,不娇不媚,清致绝俗宛如出水芙蕖。

眼前的这张脸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手臂上的伤好些了吗?”

“回陛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劳陛下记挂。”宋楹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姬长渊点点头,“会研墨吗?”

宋楹恍惚了一下,研墨她是会的。

还记得那时常渊要文房四宝,她熬了好几个晚上做绣品,才凑够给他买文房四宝的钱。

那是最劣质的笔墨纸砚,他虽没有说什么,但眼里的嫌弃却遮盖不住。

后来因为他教会了自己写字,她便也学会了研墨。

“回陛下,臣女……”

“过来替朕研墨。”

宋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只得缓步上前,走至他身旁,一手扼袖,另一只手拿起墨锭。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线条清晰的手腕上。

“宋姑娘来看看,朕做的这幅画。”

“是。”

宋楹抿了抿唇,身子前倾去看案上的画,不看不要紧,一看,她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只见那画上画着两个身量一模一样的女子,但穿戴打扮却大相径庭,至于脸……

都没有脸。

她下意识咬紧牙关,神色自若。

姬长渊笑了笑,“宋姑娘觉得,这二人,朕哪个画的好?”

二人离得极近,书案前的空间有限,她的后背时不时会碰到对方的坚硬的前胸。

男人身形颀伟,压迫感太强,

他身上的旃檀香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让她有些窒息。

宋楹羞愧地摇了摇头,“臣女不懂丹青,让陛下见笑了。”

“哦?”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宋穆的女儿竟然不懂书画么?”

宋楹仰头,蓦地撞进了那双盛满笑意的凤眸中。

她迅速别过眼。

他在试探自己。

这就是他将自己留在御前的原因吧。

“父亲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臣女并未学过这些。”宋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宋穆倒是很会教导女儿。”姬长渊语气不明,听不出是夸还是贬。

“既然宋姑娘不会,那朕今日就教教你。”

他将手中的紫毫竹管万年笔递给她。

宋楹自知不能拒绝,暗吸一口气,两手接了,将笔握在手中,缓慢地靠近面前的纸,左右比划了一通,就是迟迟不下笔。

笔尖的墨水滴了一滴在纸上,瞬间晕染开来。

一幅画毁了。

她吓得浑身一颤,往后退去,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攥住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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