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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并案调查的命令迅速下达,大理寺这台庞大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各路排查信息开始如雪片般汇总到值房,然而大多琐碎无用,真正有价值的线索依旧稀缺。

压力随着时间流逝而倍增。每个人都清楚,一个偏好明确、手法残忍的连环杀手逍遥法外,意味着什么。下一次作案,可能就在下一刻。

值房内气氛凝重,萧景渊面沉如水地翻阅着各地送来的卷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比平日稍快,显露出他内心的焦灼。王司直等官员垂手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楚惜墨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忙碌却略显盲目的景象,心中焦急。她知道,常规的排查如同大海捞针,效率太低。必须给调查提供一个更精准的方向。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打破了值房的沉寂:“大人,民女…或许有一个想法,或可尝试为凶手‘画像’。”

“画像?”萧景渊从卷宗中抬起头,眸中带着疑问,“已有画师根据小学徒模糊描述绘制疑犯图像,但效果甚微。”他以为楚惜墨指的是传统的人物绘画。

“并非此等画像。”楚惜墨摇头,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属于现代犯罪心理学的智慧,“民女所指,是通过凶手的作案手法、选择目标的特点、处理尸体的方式等行为,来推断其可能的年龄、职业、性格特征、甚至生活环境…如同为其绘制一幅无形的‘心理画像’。”

“心理画像?”王司直失声重复,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通过…行为推断性格年龄?这…这岂不是如同算命卜卦?楚姑娘,查案需讲实证,岂能靠臆测?”

其他官员也纷纷露出怀疑和不可思议的表情。这种行为分析的概念,对于这个时代的他们来说,实在太超前,太玄妙了。

萧景渊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没有立刻否定,而是看着楚惜墨那双异常明亮和自信的眼睛,沉声道:“详细说。”

得到了许可,楚惜墨精神一振,她走到值房中央一块临时用来书写线索的木板上,拿起炭笔。

“首先,是年龄。”她写下两个字,“凶手作案时间跨度可能长达数年,且手法熟练老辣,心理素质极强,绝非冲动犯罪。但其体力充沛,能轻易制服、运输尸体,甚至可能需要进行挖掘等体力劳动。故其年龄不可能太大或太小,民女推断,应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正值壮年,体力与经验处于巅峰。”

官员们面面相觑,有人下意识地点头,有人依旧皱眉。

“其次,是职业与技能。”楚惜墨继续写下,“凶手极其熟悉石灰的特性并将其用于犯罪,这绝非普通人所能想到和做到。他很可能从事与石灰相关的行业,如建筑、工匠、窑工,甚至…仵作、殓葬行当(再次巧妙地将父亲的可能发现融入)。他力气极大,也可能从事重体力劳动或曾有军旅背景。”

“其对百花楼后院环境熟悉,能多次潜入而不被轻易发现,可能因其职业便利或有意识地进行了观察。他可能拥有独自工作的场所或空间,便于处理石灰、存放工具甚至暂时隐藏尸体。”她想到了赵四那间偏僻的作坊。

“再次,是性格与心理。”楚惜墨的笔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沉重,“凶手选择特定类型的年轻底层女性,手段残忍,先伤后窒息,并加以石灰处理,这显示其内心极度扭曲,对女性抱有极大的仇恨和控制欲,甚至可能从对方的痛苦和死亡中获得满足感。”

“其作案后精心处理尸体,混淆视听,显示其心思缜密,计划周详,冷静冷酷。但此次顶风作案,手法升级,又透露出其嚣张、挑衅,甚至可能享受与官府‘博弈’的快感。”

“他可能外表看似普通,甚至沉默寡言,不易引人注意,但内心极度自大且残忍。他可能在日常生活中遭受过挫折或压抑,尤其是与女性相关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木板上飞快地写下关键词:壮年、与石灰相关、力大、可能熟悉百花楼环境、有独立空间、性格扭曲冷静、仇视女性、心思缜密、外表普通内心残忍…

值房内鸦雀无声。

所有官员,包括王司直,都听得目瞪口呆,如同听天书一般。他们看着木板上那些抽象却又似乎能自圆其说的词汇,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解剖”着一个看不见的凶手,只觉得脊背发凉,又觉得难以置信。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查案”的认知!这简直像是在…剖析一个魔鬼的灵魂!

王司直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因为楚惜墨的每一句推断,似乎都能从已有的案件细节中找到或多或少的支撑!看似玄乎,细想之下,竟有其内在的逻辑!

萧景渊负手而立,目光紧紧盯着木板上那些词汇,深邃的眸中光芒剧烈闪动。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楚惜墨的每一句话与已知的线索进行比对、验证。

壮年、力大、熟悉石灰、有独立空间…这与之前根据创伤和石灰推断的方向吻合。

性格扭曲冷静、仇视女性…能解释其残忍手法和特定目标选择。

心思缜密、外表普通…符合其能长期隐藏未被发现的特征。

享受挑衅…能解释其顶风作案的行为!

虽然“心理画像”这个概念闻所未闻,其推导过程也近乎于“臆测”,但最终得出的这个“凶手模型”,却像一把钥匙,瞬间将许多散乱的线索串了起来,形成了一个虽然模糊却极具指向性的轮廓!

这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大海捞针,而是有了一个相对具体的寻找目标!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楚惜墨,目光极其复杂。惊异、审视、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个女子,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认知边界。她的头脑里,究竟装着怎样一个光怪陆离、却又往往能切中要害的世界?

“大人,”王司直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此等…此等‘画像’之术,实在闻所未闻,是否…过于冒险?”他还是难以接受这种近乎“巫术”的推理方式。

萧景渊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面露疑色的官员,最终,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决断:

“非常之案,当用非常之法。”

“即以此‘画像’为参考,调整排查重点:集中力量,筛查城内所有符合‘三十至四十岁、从事石灰相关或重体力行业、力大、拥有独立工作场所或居所、性格孤僻或有前科’之男子!尤其是与百花楼、赵四作坊、乱葬岗三地能产生关联者!”

他没有完全照搬“仇视女性”等心理特征,因为这确实难以作为排查的硬性标准,但他采纳了所有可外部观察和核查的物理特征。

命令既下,众人即使心中仍有疑虑,也不敢再反驳,纷纷领命而去。

值房内再次剩下萧景渊和楚惜墨。

萧景渊走到木板前,看着那幅由炭笔勾勒出的“心理画像”,久久不语。

楚惜墨站在他身后,心中有些忐忑。她知道自己的话在这个时代多么惊世骇俗。

忽然,萧景渊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

“此等‘画像’之术,”他缓缓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亦是汝父所授?”

楚惜墨的心猛地一跳。

他又在试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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