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周一清晨的升旗仪式后，全校师生并未如常解散。校长站在主席台上，手里拿着一张试卷，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
“同学们，在上周的语文模拟考试中，有一位同学的作文让我非常感动。”校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操场，“经语文组老师一致推荐，今天，我们特别邀请高一（3）班的夏凌同学，在这里与大家分享他的作文——《读书有什么用》。”
队伍中响起一阵骚动。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高一（3）班的方向，聚焦在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夏凌微微一怔，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并不喜欢这种被强行推到聚光灯下的感觉。
“去吧，夏凌。”班主任李老师在一旁低声鼓励，眼神里满是欣慰。
顾霆站在队伍末尾，双手插兜，看着夏凌沉默地走出班级队伍，一步步走向主席台。阳光勾勒出少年单薄却挺直的背影，顾霆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夏凌从校长手中接过话筒，展开自己的作文纸。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捏着纸张的边缘，微微用力。
“《读书有什么用》。”他开口，声音透过音响传来，清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操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常有人问，读书有什么用？它不能立刻换来面包，不能直接解决温饱。”夏凌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的答案是——知识不能保证你得到什么，但能保证你不失去更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继续念道：
“九年前，父母因意外离世。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哥哥姐姐不得不辍学打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靠着社区救济和大哥微薄的薪水度日。最困难的时候，家里连买米的钱都凑不齐。”
操场上寂静无声，连风吹旗子的声音都听得见。许多学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从未想过，这个总是考第一名的转校生，有着这样的过去。
顾霆站直了身体，灰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夏凌。他查过夏凌的背景，却从不知道这些细节。
“有一天，我饿得受不了，偷偷把最喜欢的《百科全书》拿到旧书店，想换几个馒头。”夏凌的声音依然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大哥发现后，第一次打了我。他红着眼睛说：‘书是唯一能改变命运的东西，再穷也不能卖书。’”
夏凌停顿了片刻，操场上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天晚上，大哥把书赎了回来，我们分着吃了一个冷馒头。那是我吃过最苦，却也最甜的馒头。”他的声音微微低沉，“因为从那一刻起，我真正明白了——读书不仅是为了改变命运，更是为了守住尊严。”
阳光洒在夏凌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读书让我在失去一切时，还能保有思考的能力；在看不到希望时，还能在公式和诗行中找到秩序与美；在被人轻视时，还能坚信自己的价值不依附于他人的评判。”
“它不能让我不哭，但能让我明白为什么哭；不能让我不死，但能让我不怕死；不能保证我获得荣华富贵，但能保证我在最黑暗的夜里，仍能看见星光。”
夏凌抬起头，目光掠过全场：
“这就是读书的意义——它是在你一无所有时，唯一无法被夺走的财富；是在命运的重压下，依然能够昂首挺胸的脊梁。”
他念完了最后一句，微微鞠躬：“谢谢。”
短暂的寂静后，操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许多女生的眼眶红了，连一些老师都在悄悄擦拭眼角。
校长激动地走上台，用力拍着夏凌的肩膀：“说得好！这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应该有的觉悟！”
解散后，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往教学楼走，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夏凌经历过这么多……”
“他那篇作文写得真好，我听着都快哭了。”
“难怪他每次都考第一，太不容易了。”
夏凌被几个同学围住，大家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敬佩之情。他礼貌地点头回应，眼神却有些疏离。
顾霆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人群后面，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夏凌。他看见夏凌微微蹙眉，似乎不习惯这样的关注，很快便找了个借口脱身，独自走向教学楼。
“装什么清高。”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顾霆脚步一顿，眯眼看向声音来源——是隔壁班以嘴贱出名的赵强和他那几个跟班。几个人正聚在篮球架下，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不就是篇作文吗？至于把他说得跟圣人似的？”赵强嗤笑，“谁知道是不是编的？就为了博同情。”
“就是，”旁边一个矮个子附和，“还‘最黑暗的夜里看见星光’，酸不酸啊？”
“我看他就是哗众取宠，一个转校生，不想着怎么融入集体，整天装模作样地学习，现在又来这一出……”
顾霆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应该无视这些蠢货的——他平时最讨厌多管闲事。但此刻，一股无名火在他胸腔里燃烧，烧得他理智全无。
“喂。”顾霆大步走过去，声音冷得像冰。
赵强等人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顾霆，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霆哥？有事？”
“刚才说什么呢？”顾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灰蓝色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再重复一遍？”
赵强干笑两声：“没、没说什么啊，就闲聊……”
“我让你重复一遍。”顾霆一字一顿地说，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让几个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们就是说……夏凌那作文写得有点假……”赵强硬着头皮道，“霆哥你不是也看他不顺眼吗？上次还跟他打架来着……”
他话还没说完，顾霆已经一拳挥了过去！
“砰！”
赵强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嘴角渗出血丝。他惊恐地捂住脸：“霆哥！你、你干嘛？”
“干嘛？”顾霆冷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教你什么叫人话。”
“顾霆！住手！”远处传来老师的呵斥声。
但已经晚了。
顾霆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拳脚如雨点般落下。赵强的跟班们想上前阻拦，被顾霆一个眼神瞪得不敢动弹。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配议论他？”顾霆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每一拳都带着狠劲，“他的事，轮得到你们嚼舌根？”
赵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求饶：“霆哥我错了！我不敢了！”
老师们匆匆赶来，费了好大劲才把顾霆拉开。顾霆喘着粗气，校服衬衫的扣子崩开了几颗，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的指关节破了皮，渗着血，眼神却依然凶狠得像要杀人。
夏凌听到动静，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当他看到被老师架着的顾霆，以及躺在地上呻吟的赵强时，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回事？”教导主任气得脸色发青，“顾霆！又是你！”
顾霆满不在乎地抹了把嘴角：“看他不顺眼，怎么了？”
“你！”教导主任指着他的手在发抖，“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夏凌的目光与顾霆相遇。那一刻，他在顾霆眼中看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不是平日的嚣张跋扈，而是一种近乎固执的维护。
为什么？
夏凌不明白。他们明明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全部跟我去办公室！”教导主任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