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奴婢看的一清二楚呢,二夫人。”春桃禀道。
“依奴婢看,三少爷是顶聪慧的,只是年纪尚小,一时玩心重。只要像今日这般能收了心,在学业上得了趣,必定能学的跟大少爷一样,将来都是大老爷那样的大官!”
窦氏被她说的轻轻一笑。
“能不能成他大哥大伯那样,我是不敢奢望的。眼下,只能要沉得住气,先生教十成他吃下五六成,就十分不错了。”
如今这富家私塾,说起来是他们富家开的,别的少爷们不过是借读。
可偏偏,就富家二老爷的两个儿子,在私塾里成日是最叫先生们头痛!
没一个省心,窦氏一得空就要查他们的功课,可也没见什么用。
先生们时不时还是要告一告两个儿子的状,还总要把私塾里其他孩子是如何的好说上一回。
私塾的秦先生,人家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她这样的非官户人家夫人,只有敬着听着的份儿。
可这心里头,又哪能不为两个儿子着急上火!
她稍稍思忖:“那个佃户家的孩子倒很不错。”
春桃也点了头:“奴婢瞧着,那孩子比寻常孩子稳重,又没有庄户人家的冒失畏缩,除了面色瞧着有些弱气,旁的都很难得。”
窦氏这会才对完铺子上的帐,干脆扶着桌子站起来:“走我们去看看季礼。”
富季礼不过六岁,本就还没独立分院住,窦氏主仆两人走过不去,也只片刻功夫。
到了小院子回廊外头,窦氏便听见了院中她二儿子富仲源的声音。
这不省事的,今天又贪睡逃课!
她摆了摆手,和春桃两人停在院墙小门外头。
院中的争执被她听了清楚,富仲源不上课还惹事,实在是让她让气愤不已。
可是最后,佃户家那个大一些的孩子所说那句:“浮客佃户子,就是比你这少爷学的好、学的快!”还是叫窦氏入了心。
她站在小门外,面上虽不显愠怒,却也有片刻失神。
春桃小心观察了她家二夫人的神色,一时也安静的一言不发。
富仲源没想到,他刚刚在佃户泥腿子们跟前耍了威风,一转身出去,就对上自己个的亲娘!
他苦哈哈的哼了一声:“娘……你怎么来……”
春桃及时上前,止了他说话。
窦氏隔墙又将院中动静听完首尾,富家浮客庄的两个孩子出来时,她们几人因为恰好在廊壁侧后头,倒没叫两兄弟瞧见。
待院中人走净,她极是责难的看着二儿子。
“现在,就回私塾上课!下了学哪也不许去,我会叫人看着,直接带你来我这领罚!”
富仲源被自己亲娘抓了个现行,辩无可辩,只能蔫头耷脑的应声:“知道了娘。”
他刚要走,又听窦氏说:“把你从弟弟那里拿的东西留下。”
富仲源一听,掏出塞进衣裳里那叠纸页,递给春桃。
打发了不听话的富仲源,窦氏这才进了院。
就见小儿子垂头丧气的坐在房门外的门槛上,看到自己神情才重新雀跃了一些。
“娘!”
富季礼站起来扑到窦氏怀里。
窦氏揉了揉他的头,就听富季礼又骄傲十足的向自己炫耀:“娘!今天先生布置的课业,我已经做完了!”
窦氏假作不知,满面惊喜:“季礼这么厉害,快叫娘看看!”
“娘你来!”
富季礼扯着窦氏走到自己房内的书桌前,拿起小厮才帮他收回去的习字帖,得意满满捧给他娘看。
窦氏接过来仔细一看,顿时眼睛一亮。
小孩子习字,当然还谈不上什么美观雅意,关键在字体字形,是否能结构合理,大小整齐。
从这方面来说,富季礼今天这份课业,的确是他习字以来,最认真、最整洁好看的一次!
窦氏忍不住连连夸奖:“季礼聪慧又勤学,写的越来越好了,娘真为你高兴!”
“那是自然!”富季礼小脖子一扬起。
“从前爹爹还总拿大哥和大伯来说我,我看他今天说不说!”
窦氏宠溺的笑笑。
虽然富季礼今天课业这般积极,完成的又好,可是她也清楚,读书举业,靠的不是这一天两天突发的热情,而是要经年累月的刻苦用功。
她示意春桃,将方才从富仲源处收的那一份接了过来。
纸页展开,窦氏第一时间也是微微皱眉。
虽说她的孩子打刚开始写字,也是七扭八歪丑过来的。可看自家孩子的丑字,加了亲娘滤镜,容忍度当然高的多。
但很快,窦氏眉头舒展。
连不过十来岁的富仲源都能看出来的端倪,她当然没道理看不出。
她一张一张看下去。
写这些字的小孩子,从第一次落笔到最后一个字收笔,无论是字形还是笔画,这中间的变化……
真的是很快!
刚才那个瘦瘦小小的佃户孩子,竟然如此聪慧!
旁边富季礼也一眼认出,这是王景琛方才和他一起写的字,想要炫耀的心情又一次涌上来。
“娘,这是方才我教小三郎写的,怎么样,我教的好吧,我厉不厉害!?”
窦氏折起手中纸页,重新交给春桃收起。
她笑着颔首:“季礼最厉害!”
富季礼满心欢喜的听他娘夸,脑瓜一动,转而求道:“娘,那你现在能带我去找小三郎玩吗?我想天天都和他一起玩!”
窦氏看着满脸求肯和期待的小儿子:“今日时辰已经太晚,不可再随意出门。”
富季礼一听,肉眼可见的神情萎靡了下去。
窦氏微微思忖:“不过,明后天你若还想同他玩,娘叫人去接他过来,可好?”
从这浮客家小孩今天的情况来看,倒是个极难得的性情。
把人带过来,她也好亲自多观察几日。
“好好好!娘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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