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内,灯火通明。
李伟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温润的玉玺上摩挲着。
“兴业票据”是一剂猛药,暂时吊住了大明这条破船的命。但李伟心知肚明,这本质上是饮鸩止渴。
辽东的窟窿勉强堵上,可朝堂上那群盘根错节、敲骨吸髓的文官集团,才是大明真正的绝症。他们像一群附骨之疽,看不见,摸不着,却在慢慢耗尽帝国的最后一丝元气。
指望他们“共赴国难”?李伟心中冷笑。让他们掏钱,比杀了他们还难。
再加税?天下已然沸反盈天,再加一根稻草,李自成怕是要提前开庆功宴了。
他必须找到一条全新的、能绕开整个腐烂官僚体系的财源。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柄剑,一柄悬在所有官员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们在无尽的猜忌和内耗中,再也无力抱团对抗皇权。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清晰起来。
“王承恩。”李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老奴在。”王承恩躬身趋前,敏锐地察觉到皇帝身上那股愈发深不可测的气息。
“拟旨。”李伟站起身,踱到窗边,望着紫禁城沉沉的夜色。
“着,司礼监牵头,联合户部、工部,即刻成立‘皇家彩票局’。”
王承恩一愣,笔尖悬在半空:“陛……陛下,彩票是何物?”
“一种游戏。”李伟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一种让朕的子民发财,也让朕的赃官……现形的游戏。”
他转过身,眼中是兴奋与冷酷交织的光芒。
“彩票名为——大明廉政彩票。”
“每张售银一两,不设上限,天下皆可购买。凡购票者,皆可于票根处填写其认为‘最可能因贪腐被查抄之三品以上大员’一名。”
“设三彩百名,从所有票根中随机抽取,奖银百两;二彩十名,亦为从所有票根中随机抽取,奖银千两。”
王承恩听得心惊,这手笔已足以让京城疯狂。他颤声追问:“那……头彩呢?”
李伟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重锤击心:
“头彩,仅有一名。前提是,必须猜中了最终被查抄的那名官员,才有资格进入头彩抽奖池。”
“朕,会从所有猜中了正确结果的票根中,亲自抽取一名幸运儿。”
“赏格为:保底十万两白银!若该贪官被抄没家产总额的一成,超过了十万两,则赏其一成家产!”
王承恩脑中“轰”的一声,手中的毛笔“啪嗒”掉在地上。他脸色煞白,看着皇帝,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已非敛财之术,而是诛心之策!这是将皇帝的意志、百姓的贪欲和官员的恐惧,捆绑在一起的死亡轮盘!从此,满朝文武将活在全民“猎贪”的阴影下,任何同盟都将在这无孔不入的猜忌中分崩离析。
一丝冰冷的警觉也在李伟心中浮现。他清楚自己在玩火,此策可能加速整个行政体系的崩溃。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彻底沉船前,他必须用这非常手段,榨出资源,赢得时间,才能求得一线生机。他走的,本就是一条没有退路的钢丝。
王承恩捡起笔,双手微颤,却终于理清了其中关窍,由衷叹道:“皇爷此法,真乃神鬼莫测!如此一来,百姓既要赌自己的眼光,猜中那将被问罪的贪官;猜中之后,还要赌自己的运气,能否被皇上您亲手抽中!这既让万民参与,又将头彩的代价牢牢握于掌心,妙极!狠极!”
“记住,”李伟补充,“宣传之要,在于‘与君分忧,共倡廉政’。要让百姓觉得,他们买的不是彩票,而是为国除奸之力。”
“老奴……遵旨!”王承恩的声音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他知道,大明的天,要变了。
三天后
京城,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的火药桶,彻底引爆了。
“卖彩票嘞!大明廉政彩票!一两一张,头彩保底十万两,上不封顶!”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买的是运气,更是忠君报国之心!”
呼喊声此起彼伏。从贩夫走卒到富商巨贾,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一两银子对寻常百姓是巨款,但三五家凑一凑,十几个工匠合一股,并非遥不可及,换来的可是通往泼天富贵的“资格券”!
整个京城的茶馆、酒肆、勾栏,瞬间变成了巨大的情报交易所。官员们的隐私被疯狂挖掘,谁家摆宴,谁家置产,都成了赌徒们下注的依据。
皇家彩票局的售票点前,人潮汹涌,挥舞着银票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仅仅一日,首批百万张彩票便告售罄!
一百万两白银!这个数字报至御前时,李伟深吸了一口气。这比他抵押国运从商人那里“借”来的钱,更快,更理直气壮!
与此同时,皇极殿的早朝,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往日里争得面红耳赤的言官们,今日集体失声。文武百官如同泥塑木雕,眼神躲闪,用余光警惕地扫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猜忌、恐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在无声的电波中激荡。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盟,正在从内部瓦解。
李伟高踞龙椅,冷漠地俯瞰着这幅众生相。
“诸位爱卿,今日为何如此沉默?”他声音平淡,却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莫非是京中新出的‘廉政彩票’,让诸位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了?”
无人敢应。
“朕倒是觉得,此乃大善之举。”李伟缓缓站起,“身正不怕影子斜。谁是忠臣,谁是奸佞,百姓心中有杆秤。朕,拭目以待。”
他的目光如冰刃扫过全场。
“第一期开奖,就在三日之后。届时,朕会亲自定夺一位‘幸运儿’,以儆效尤。”
说罢,他拂袖而去,留下满殿文武,如坠冰窟。
深夜,乾清宫东暖阁
王承恩将一叠厚厚的卷宗呈上御案,那是骆养性送来的、记录着三品以上大员黑料的密报。
李伟并未翻看,只是闭目叩案,享受着执棋之手、搅动风云的快感。
“陛下,这第一刀……要落在谁身上?”王承恩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紧张。
这一刀,需石破天惊,又要顺理成章。
李伟睁开眼,拿起朱笔,越过了那叠罪证卷宗,从御案一角抽出一份独立的名单。
他的目光在名单上游移,最终,朱笔的尖端,稳稳地点在了一个名字上。
王承恩凑近一看,瞬间如遭雷击,脸色惨白!
那并非任何以贪腐著称的巨蠹,也非党争的核心人物。
那是——户部尚书,郭允厚。
一个公认的“清流”,一个以耿直和节俭闻名的老臣!
“陛……陛下!这……这万万不可啊!”王承恩失声叫道,“郭尚书……他……他怎么会……”
李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近乎残酷的笑意。
“谁说,朕要杀的,一定是贪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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