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前几米的地方,沉稳地慢慢走到堂中,在距离裴瑨不远处停下。感觉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惊讶,有羡慕,有赞赏,但有一道目光令她觉得不适,压迫感极强。
江亦澜的目光上移,看到裴瑨修长健硕的身体挺拔而立,一身大红婚服,腰间系有同色金丝蟒纹带,黑发束起,用鎏金冠固定,脸部线条分明,薄唇高鼻,挺拔的鼻梁,使人更加英气勃发。这确实是个好看的男人。
江亦澜下意识对裴瑨微笑致意,抬眼对上他正直视着自己的双眼,目光幽暗,其中还带着些许凌厉之色,令人心惊,江亦澜赶忙垂眼平复心神。少年杀将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再加上两家恩怨,这眼神真让人心底生寒,嫁给裴瑨还真是一场赌博。
堂内爆竹和奏乐声不断,吉时将至,二人并肩而立,听得礼官高声道:“日吉时良,行礼!一拜天地,天长地久;二拜高堂,四季安康;夫妻对拜,美满恩爱。”冗长而繁复的仪式过后,便是表示二人结为夫妇的结发礼。
卢娘从二人发尾各轻剪一缕头发,同结在一起。周围的人喜笑颜开,贺喜声不绝于耳。裴瑨身形纹丝不动,但江亦澜还是捕捉到,他一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倘若没看错,这分明是透露着一丝不耐,以及带出几分讥讽的微笑。
完成仪式后,江亦澜便回房等候。婚房内,大红的帖子,红烛摇曳,红色绸缎背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裴瑨在前堂的眼神突然浮现于脑海,满屋的红色,让江亦澜觉得有些刺眼。
“二姑娘,这会不用坐得太端正,多日骑马累坏了吧。”流颂为江亦澜按摩着小腿。
此刻饥饿感让江亦澜感受不到身体的疲惫,抓起铺在被子上的东西就往嘴里塞,“流颂,我现在饿得很,中午没有吃饭,帮我把桌子上的糕点拿来。”
“这将军是故意不让娘子吃饭吗?”流颂将糕点递给她。
“到达府上已经中午,裴瑨料定我会晚到,府上关于成婚的事宜根本没怎么准备,他还会想着我吃没吃饭?若不是要梳妆准备,我定会提出吃饭的要求。没事,吃这些也能饱。”江亦澜边吃边说。
“二姑娘,那马车当真是将军让人弄坏的吗?”流颂诧异。
“对,我仔细查看了,有很新的刀划过的痕迹,这裴瑨肯定厌恶我,想让我出丑。以后的日子,咱们都要谨慎呐。”江亦澜嘱咐。
前堂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先生,巡查值守都已安排妥当。今晚我就破例,喝个不醉不归,不要拦我。明日我便将新妇送回睍州,不要劝我。”裴瑨看向上官策。
“敬将军!”一旁的士兵们起哄道。
“来!喝!”裴瑨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很快又满上了。
“上官先生,也小酌一下吧,机会难得。”王阳举杯,上官策无奈笑笑,举起酒杯。
前堂内好生热闹,一直持续到深夜,众人才渐渐散去。
“流颂,什么时辰了?”江亦澜困倦极了,她靠在床边眯着眼问。
“已经亥时了,不久就子时了。将军还在前堂与人喝酒谈笑,好像喝多了。二娘子先睡会吧,等他进院了,婢会叫醒您。”流颂心疼道。
“流颂,都这个时辰了,我实在睁不开眼了,我就靠在床框边上,他要是回来也能立刻转醒,你去睡吧。”江亦澜闭眼道。
“二姑娘,这合适吗?”流颂迟疑。
“没事的,他回来定有人招呼,听到声音我就会醒了,去歇息吧。”江亦澜倚着床框,还有意识之前,看见两只红烛已燃尽,一片漆黑中,她不受控制地闭上眼,翻身躺在床的里侧。
丑时将尽,裴瑨手里拎着酒壶,吹着冷风,醉意也没有丝毫减退,挥手屏退了在门口守夜的侍从。他晃晃悠悠地往卧房走,径直走向床的方向,江亦澜正在床里侧的位置熟睡。
裴瑨刚躺下,从军多年的警惕性,让他忽觉不对,周围隐隐有淡雅的香气,这是他屋内平时从未有的味道。
他伸手向旁边探去,感觉有一个女人在他的床上,曾有过不安分的侍女在他喝酒后主动想要侍候他,当时就被他赶出裴府。又是谁在搞这种把戏,真当他酒后会失德吗,他很气愤,忽地起身,一只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缚住那人双手,一条腿横压在那人双腿上,“不想死就别乱动,滚出去。”裴瑨狠声道。
江亦澜惊醒时,脖子被人用力掐住,双手被牢牢抓着,黑暗中她看不到裴瑨的模样,但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以及他身上很重的酒气。
不由心中暗骂,裴瑨这厮唱得是哪一出,这混蛋要上演新婚夜醉酒杀妻吗?这真是恨极了江家啊,她就是死也得拼一下。她立刻配合的点点头,感觉脖子和腿上的力道都消失了,突然发狠,猛地抬腿铆足力气向裴瑨脸上蹬去。
裴瑨未曾料到这女子会突然袭击,屋内又是全黑,来不及躲闪,下巴重重挨了一脚,他松开抓住那女子双手的手,及时握住了那女子的脚踝,顺势一拖,起身欲将人拽下床。
只见那女子借力起身,双手摸索到他抓着女子脚踝的手臂,顺势站起,整个人飞扑向他。裴瑨担心女子是刺客有暗器,松手往后退,惯性使然,那女子的整个身体还是扑在了他身上。
裴瑨脚下不稳,向后仰倒,二人身体相贴,触感一片柔软。裴瑨迅速搜摸后,确定那女子身上无任何暗器,正欲起身处理她,忽听那女子颤声说道:“夫君,是要以这种方式杀妻吗?”
裴瑨的酒顿时醒了一半,今日成婚,屋内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心情郁闷这酒就喝得多了些,真是迷糊了。
“今日醉酒,床上突然多一个人有些糊涂了,多有得罪。”裴瑨起身冷声道,又将蜡烛点亮,看到地上坐着脸色苍白的江亦澜,顿觉无趣,转身离去。
江亦澜松了口气,慢慢起身,这一番折腾睡意全无,她目前无法确定裴瑨是故意还是醉酒,只觉裴瑨危险又难以相处,她又重新躺回床上,思考着明日要如何应对。
“二姑娘,将军一夜未归吗?但看您的状态像昨晚没睡好。”流颂好奇道。
江亦澜知道流颂是想歪了,无奈道:“裴瑨回来了,又走了。”
“走了?你们没圆房?二姑娘您这样的,他都瞧不上吗?”流颂惊讶。
“裴瑨昨晚喝多了,说了些醉酒的话就出去了,我们什么都没做,这样也好,我其实还没准备好与他同房。”江亦澜隐瞒了裴瑨对她动手的事,免得流颂有不必要的担心。
“少夫人,可以用膳了,若是收拾妥当,婢就将餐食端进来。”门外传来一个侍女的声音。
流颂将门打开,那侍女将早饭逐一放到桌上。
“裴将军也一起用膳吗?”江亦澜开口问道。
“将军已去军营了,他吩咐说,今日可能会很晚才会回来,少夫人一切自行安排即可。”侍女答道。
大婚已成,卢娘来向裴瑨表明,要启程回去照顾楚老夫人。
此刻裴瑨已离开去了军营,卢娘就向江亦澜说明缘由后就乘马车返回重州。
江亦澜点点头,一天都不用见裴瑨,顿感轻松,打算吃完早饭,在府院周围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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