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霜宁脸上的红痕还未消退,她便遣人以身子不适的缘由告假了。
宋妃知道她告假时不由得松口气。
若让旁人看到宋霜宁脸上的巴掌印,她都不知道如何解释,毕竟本就是她有错在先,旁人知道也只会觉得她蛮横无理。
幸而宋霜宁还算机灵知道告假。
巳时,皇后派人到藏冬阁探望,宋妃又开始提心吊胆。
宋霜宁脸上戴着一个薄薄的面纱,朦胧间依旧能瞧见那巴掌印。
她是故意的,哪怕皇后没有遣人来问,她也会戴上这根本遮不住什么的面纱四处溜达。
青黛约莫猜着几分情况,轻声问道:“皇后娘娘记挂着小主的身子,见您迟迟没传太医,心里放心不下,特意让奴婢来瞧瞧。小主,需不需要奴婢去请太医过来?
宋霜宁做作地咳嗽几声:“多谢皇后娘娘记挂,我…略感风寒,不碍事的,不必请太医。”
“那奴婢便不叨扰了,小主好好休息。”
青黛回凤仪宫后将她所看到的告诉皇后。
皇后指尖缓缓划过半个月后生辰宴的详细舆图,轻叹道:“她性子太过软弱,也有些笨,不知道如何利用自身优势。”
青黛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自身优势?”
宋美人有什么自身优势?
皇后笑道:“她的那张脸便是优势。”
“宋妃自太子府便跟着皇上,她那性子,本宫清楚,皇上也清楚,这也是皇上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她的原因,就连她那夭折的四皇子到最后也没能入了宗室玉碟。”
宋妃的性子太直接,从不会掩饰目的,甚至为了达到目的有些不择手段。
今日是初一,按祖宗规矩,皇上会来陪皇后用膳并留宿在凤仪宫。
皇后亲手盛了一碗参芪鸡汤给萧晏,“皇上,这道参芪炖鸡汤是臣妾特意吩咐御膳房熬制的,里边加了不少温补的食材,慢火细炖了三个时辰,您快趁热尝尝合不合口味?”
“皇后有心了。”
左右都是参汤,能变出什么花。
皇后转头问青黛,“本宫吩咐你送到藏冬阁,宋美人可收到了?”
“宋美人?”萧晏夹菜的银箸一顿,缓缓侧过头。
皇后温柔笑道:“今日宋美人请安时告假了,宋美人一向懂规矩、知分寸,哪怕是侍寝过后都会坚持来请安。今日肯定难受得受不住才会告假,臣妾担心是半个月前下水救菀儿落下的病根,这才吩咐青黛给宋美人送去一碗参芪鸡汤,里边加了许多温补之物,想来对宋美人的身子也有好处。”
萧晏点头:“皇后有心了。”
皇后低头一笑:“这都是臣妾该做的。”
她能做得已经做了,希望宋美人上道一些吧。
宋霜宁也主动让敬事房撤下了绿头牌。
宋妃也未料到宋霜宁会这么懂事,就此瞒下了掌掴之事,不由得升起几分愧疚。
宋妃将宋霜宁唤过来,等宋霜宁到了又拉着她的手柔声道:“那日是长姐一时失了分寸,实在是心绪不佳才动了手。”
宋霜宁语气温顺无半分怨怼,“长姐说得哪里的话,我从未怪过长姐呀。”
宋妃又温言安抚了几句,递上几瓶上好的消肿祛红的膏药。
回去后,宋霜宁让听雨将膏药放起来。
她坐在梳妆桌前看着依旧红肿的脸,眼里笑意盈盈,若是消肿了,那她岂不是白受痛了。
三四日后,萧晏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一排绿头牌,仍不见宋霜宁的绿头牌,眉峰微蹙,“宋美人的病还没好?”
李福全:“这…奴才也不知。”
萧晏不悦地觑了他一眼:“太医怎么说?”
“宋美人并未传太医…”这也是李福全答不上话的原因。
“没有请太医?”
既然病了,为何不请太医?她的身子是娇弱了一些。
左右无心批奏折了,萧晏起身:“去藏冬阁。”
萧晏脚步轻缓地进了藏冬阁,并未让人通禀,走到门口时听到了殿内主仆二人的对话。
“嘶——有些疼。”
“那奴婢轻点,小主,您脸上的伤怕是还要好几日才能恢复。”
脸上的伤?
萧晏驻足凝听片刻,推门而入。
她们主仆二人在梳妆桌前捣拾着什么东西,宋霜宁闻声转头,惊慌失措地瞪圆双眸:“皇上?”
后又意识到什么,立刻侧过头,勾了勾唇,戴上面纱。
萧晏眸色一凝,宋霜宁脸上那道清晰未消的红痕最为触目,那巴掌印仍透着未散的热红,在柔光里格外扎眼。
“嫔妾不知皇上会来,未能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萧晏语气沉了几分:“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宋霜宁颤声道:“嫔妾…嫔妾…不小心撞的。”
“宋美人可知道欺君的下场?”
萧晏眯眼看着宋霜宁,有些生气,这女子怎么这么蠢!他都来了,还是要隐瞒。
听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启禀皇上,小主脸上的巴掌是宋妃娘娘打的!那日,皇上赏赐的东西送来,小主立刻挑了好些送去给宋妃娘娘,可宋妃娘娘非但不领情,还说了小主是刻意炫耀,最后还动了手。”
“听雨!”
“小主,这都四五日了,您的伤还没好,可见宋妃娘娘下手的狠啊。”
“别说了,听雨!”
“你这宫女比你通透。”说罢,萧晏伸手摘下她的面纱。
当清晰看到她脸上的伤时,萧晏的脸色已然沉得骇人。
宋霜宁眼底蒙着一层水光,怯生生地拽住萧晏的袖子。
“皇上,嫔妾不是故意骗您的,宋妃终究是嫔妾的长姐,嫔妾不愿将事情闹开,扰了皇上的清静。”
“嫔妾也怕……怕……”
“怕什么?”
宋霜宁咬唇忍住眼泪:“嫔妾怕此事闹大,长姐会更容不下嫔妾了。”
萧晏捏住她下巴:“你是不信朕那日说得话?”
那日的话?
——求朕,朕可护你周全。
“嫔妾当然信,可嫔妾总不能时时依赖着您。嫔妾也不想让皇上为难。”
殿内忽然陷入一片沉静,宋霜宁的心跳加速,皇上会信这番话吗?
萧晏道:“李福全,将上好的膏药取来。”
这张脸瞧着实在赏心悦目,若是因此留下疤痕,岂不是可惜。
“下次要学得聪明些,受了委屈记得找朕。”
“那皇上会为嫔妾撑腰吗?”
得寸进尺。
萧晏淡声道:“会。”
“呜呜呜。”宋霜宁哭着扑进萧晏的怀里,“呜呜呜嫔妾多谢皇上,这世上,皇上是第二个待嫔妾这么好的人。嫔妾真的好感动、好开心。”
“那第一个人是谁?”萧晏也不知道为何他的重点会是在这个上。
“第一个待嫔妾好的是嫔妾的姨娘。”
李福全说,她先前在府里过得并不好,只因她是庶女,常被几个嫡出的兄姐欺负,她父亲和主母又格外偏心,她在府里只能和姨娘相依为命。这般境遇下还能保持善良本心,实在难得。
膏药送来了,萧晏指尖捻起一些,擦在宋霜宁的脸上。
宋霜宁“嘶”一声往后退,娇滴滴地说声“疼”。
“矫情。”虽这么说,但动作也放柔了好些。
怜惜她脸上有伤,萧晏今夜并未让她侍寝,二人分了两床锦被入寝。
睡意正浓、半睡半醒间,萧晏忽然感觉到锦被被扯动,下一刻,一团温软又带着浅浅馨香的身子悄然依偎进他怀里。
“宋霜宁。”
“嫔妾冷。”宋霜宁委屈,说着还将她的脚贴到了萧晏的腿上,凉得萧晏一震。
“只此一次。”
“嫔妾真是太喜欢皇上了。”宋霜宁高兴地依偎进萧晏怀里。
萧晏微微勾起唇角。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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