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九月的阳光依旧带着盛夏的余威，炙烤着新建成的校区。林栀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身上这套新买的蓝色校服，在商店试穿时还略显宽松，此刻却紧紧地裹在她身上，尤其是腰际和手臂，勒出一种清晰的饱胀感。她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她比同龄女孩圆润不少的脸颊和身躯上。
“看，那个女生好胖……”
“开学第一天就请假，是不是身体不好啊？”
窃窃私语并不大声，却足以清晰地飘进她敏感的耳朵里。林栀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墙壁的缝隙里。都怪那场突如其来的病，和那些让她激素紊乱的药。一个暑假，她就像被吹胀的气球，变成了现在这副连自己都厌恶的模样。
周围的喧嚣、陌生的环境、还有那些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让她头晕目眩。从教学楼走到操场参加开学典礼的这段路，仿佛变得无比漫长。胸口发闷，眼前开始阵阵发黑，五彩的斑点在她视野里旋转。
不行，不能晕倒在这里……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和理智，偏离了前往操场的队伍，凭着来时的模糊记忆，踉踉跄跄地朝着医务室的方向挪去。世界在她耳边嗡鸣，汗水浸湿了额发。
终于，那扇挂着“医务室”牌子的白色门框出现在视野尽头。可就在距离门口几步之遥的地方，腿脚一软，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墙壁，却抓了个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预想中冰冷地面的撞击并未到来。
她撞进了一个带着清冽皂角气息的怀抱。很稳，很有力。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狼狈摔落的命运。
林栀眩晕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沉静的眼眸里。
那是一个极其清俊的少年，穿着和她一样的蓝色校服，身姿挺拔。他微微蹙着眉，眼神里没有惊诧，更没有她习以为常的、对胖女孩的打量或嫌弃，只有一丝淡淡的关切，像秋日平静的湖面。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清朗，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
林栀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比刚才更加滚烫。是窘迫，是羞愧，是无地自容。她竟然以如此狼狈的姿态，撞到了一个这样好看的男生怀里。
“我……我低血糖……”她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哭出来。她想站直，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发软。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扶稳她的手没有丝毫松开。他空着的另一只手伸进制服裤袋，摸索了一下，然后摊开在她面前。
掌心里，躺着一颗橙白相间的糖果。
透明的糖纸在走廊的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包裹着圆滚滚的、橘子般的糖果。
“新的，没吃过。”他言简意赅，将糖果递到她面前。
林栀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颗糖，又看看他。
见她没有反应，少年耐心地、动作轻柔地剥开了糖纸。晶莹的橙色糖球露了出来，散发出清甜的橘子香气。他再次往前递了递，示意她接过。
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林栀从他掌心拈起了那颗糖果。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像过电一般，让她心头一跳。
她将糖果放进嘴里。
几乎是瞬间，清甜微酸的橘子味道在舌尖炸开，迅速蔓延，驱散了喉咙里的干涩与心头的恐慌。那股甜意顺着喉咙滑下，仿佛真的给了她一丝力气。
“谢谢……”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依旧很小，却多了几分真切。
少年点了点头，扶着她走到医务室门口，确认她能自己站稳后，才松开了手。
“进去休息一下吧。”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背影挺拔清瘦，步伐从容，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顺手为之的寻常小事。
林栀靠在医务室冰凉的木门上，望着那个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光影里的背影，嘴里橘子的清甜久久不散。
那颗糖的包装纸，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汗湿了，也舍不得扔。
在这所陌生的学校里，在充斥着异样眼光和窃窃私语的开端，这颗突如其来的橘子味硬糖，和那个清俊沉静的少年，成了她灰暗世界里，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温暖而明亮的光。
她记住了那颗糖的味道。
也记住了那个少年，和他校牌上清晰的名字——顾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