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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姜舒禾半路被劫,再次踏入听松苑书房,心中的不安远胜上次。

夜色更深,烛火摇曳,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沉寂。

她不知香囊究竟是如何落入谢祈晏之手,更不知他意欲何为,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

此刻,她只想尽快拿回东西。

谢祈晏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埋首在一堆公文之中,神色专注冷峻,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姜舒禾心中愈发不安。

他将她深夜唤来,却晾在一旁不理不睬,这感觉不像叙话,倒更像是审讯犯人的前奏。

她与谢青珩的亲事虽未正式定下,但在老夫人见证下交换了信物,算是小定。事后,老夫人亲笔修书,送去云州,父亲即使心中不满,也绝不敢再生事端。

此刻,她更应懂得避嫌,尤其是与这位气势迫人的大表兄。

若不是香囊在他手中,关乎名节,她绝不会在此刻踏入此地半步。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她佯装困倦,打了个哈欠,试图引起注意。

谢祈晏依旧毫无反应。

她终于按捺不住:“表兄若公务繁忙,我不便叨扰。”

谢祈晏抬眸看她,目光深不见底:“你可有发现,身上少了什么东西?”

她面上适时露出几分恍然,伸手在腰间摸索了一番,语气惊慌:“我的香囊,好像不见了……”

他怎知那香囊是她的?

是亲眼看到从她身上掉的?

但转念一想,只要他不刻意刁难,她宁愿糊里糊涂,尽快了结此事。

他取出香囊,置于书案上。

姜舒禾谨慎上前,拿回香囊后退数步,低声道谢:“多谢表兄拾还。”

她顿了顿,试探着问:“不知表兄可曾见过一方浅青色的帕子?”

谢祈晏眸光微闪,因她主动搭话,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又迅速敛去。

淡然道:“并未见过。”

姜舒禾温声道:“兴许是落别的地方了,既如此,我便不打扰表兄了。”

“你很满意与二弟的这门亲事?”他问。

她脚步一顿,背脊微僵,主动迎上探究的目光,语气肯定:“外祖母慈爱,二表兄人品端方,我自然满意。”

谢祈晏凝视着她:“此处只你我二人,你可以说实话。”

她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舒禾所言,句句属实。”

谢祈晏压下心底翻涌的醋意,换了一种更显“兄长”关怀的口吻:“若抛开谢府的门第,抛开一切,单论谢青珩此人,你当真愿意嫁他,与他相伴一生?”

隔着一世的光阴,他曾无数次这样质问过她,也质问过自己。

而她,总是倔强红着眼不回应,或者故意气他。

姜舒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审视意味,好似在审视她的攀附之心。

自母亲病逝,父亲的心便跟着续弦与幼子去了。真话换不来怜惜,只会暴露软肋,招致轻视与拿捏。

她迎上他目光,目光清亮。

“愿意。”

“为何?”他问。

前世今生的不甘交织在一起。

“你与他相识不过半月,何以断定他很好?”

姜舒禾真的觉得他莫名其妙。

这个问题,荒谬又刁钻。

她与谢青珩的亲事,是老夫人主动提起、乐见其成的。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顺势应下,寻个安身立命之所,自认为没有什么过错。

他到底想听什么答案?

她才来谢府半月,若细说谢青珩的种种优点,更显得她多么轻浮,多么迫不及待嫁入谢府。

她将问题抛回去:“表兄与二表兄手足情深,应当比我更了解二表兄的为人。在表兄看来,二表兄如何?”

谢祈晏被她这一问噎住。

面对自己的亲弟弟,他心底阴暗的嫉妒,如何能说?

他一时语塞,胸中闷气更盛。

姜舒禾顺势道:“想必表兄也是觉得二表兄极好,夜色已深,我先回去了。”

谢祈晏盯着她再次决然离开的背影,气得要捏碎手中的笔杆,却偏偏无可奈何。

他沉着脸,唤来江敛:“送表姑娘回去。”

江敛应声退下,不过片刻又返回,躬身回话:“大人,姜姑娘执意不让属下相送,已经自行回去了。”

书房内烛火噼啪,映着他阴沉的侧脸,目光冷冽如刀:“暗中让人盯紧她,护其周全,每日见了谁,说了什么,几时起居,事无巨细,夜夜禀报。”

江敛心头一震。

他跟了大人多年,自认对大人的心思摸得透彻,一个眼神便能领会意图。

可主子对这位表姑娘的态度,实在让他困惑。像是关心,又像是在审犯人。

他实在摸不清楚,日后要以什么态度对待表姑娘。

他垂首领命:“属下明白。”

回到院子时,夜色已深。

揽月提着灯笼在院门口焦急张望,见自家小姐回来,连忙迎上前。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柴房那边……”

“已经没事了。”姜舒禾打断她,往屋子里走,“今晚之事对谁都不要再提,我们寄居在谢府,更要谨言慎行,万事以安稳为上,切莫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揽月深知利害,连忙点头:“奴婢明白,绝不敢多嘴。”

主仆二人进了屋子,春日微寒,角落里银炭烧得正旺,泛着融融暖意。

姜舒禾走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沉静的眸子,静坐片刻,起身走向屋角的炭盆,手一松,香囊坠入通红的炭火之中。

“小姐!”揽月恰好端着洗漱热水走来,见状低呼一声,“您怎么把香囊给扔了?”

丝线与锦缎遇火即燃,迅速蜷缩,化作一小簇跳跃的火苗。

姜舒禾垂眸看着炭盆,火光在脸上明明灭灭,语气平淡无波:“没拿稳,掉进去了。”

揽月眨眨眼,没再说什么,觉得定是那香囊惹了小姐不高兴。

翌日,姜舒禾起身时,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揽月细心,早上用膳时,特意去厨房讨了碗梨汤。

用过早膳,照常去了长寿苑。

老夫人眼尖,察觉她气色不佳,关切道:“脸色怎么这般差?可是身子不适?一会让府医过来给你瞧瞧。”

姜舒禾心中微诧。

她记得府医家中有事,告假出府了,这么快便回来了?

她面上不露,顺从应下:“多谢外祖母关心,许是昨夜贪凉,有些咳嗽,并无什么大碍。”

老夫人关心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见外。既然进了谢府的门,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家,莫要事事拘着、忍着。”

这大半月来,无论风雨,舒禾日日来请安,比她膝下的孙儿都要勤快用心。这份知礼和坚韧,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姜舒禾轻声道:“舒禾知道了,多谢外祖母疼惜。”

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见府中其他子女前来,她才起身离开。

刚走出长寿苑院门,便见谢祈晏一身墨色常服迎面走来。

她垂眸,侧过身,规规矩矩福身行礼:“表兄安好。”

谢祈晏脚步微顿,轻颔首。刚要开口,便瞧见她起身离开。

他盯着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蓁蓁好似有些怕他。

昨晚吓到她了?

回到院子里,姜舒禾又喝了碗梨汤,润了润喉咙,走到书案旁抄写经文。

没多久,揽月领着府医前来。

“小姐,府医来了。”

府医提着药箱进来,仔细诊了脉,随后道:“姑娘这是染了风寒,邪气客于肺卫,导致咳嗽,并无大碍。”

“老夫开一剂宣肺止咳的方子,一会让丫鬟去药房抓药,按时煎服,静养几日便好了。”

姜舒禾温声道:“有劳先生了。”

她状似不经意问道:“听闻先生昨日家中有事告假,这么快便处理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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