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沈婉每日傍晚准时前往沧澜院为萧彻治疗。
治疗过程依旧痛苦万分,但每一次结束后,萧彻都能明显感觉到双腿的寒意消退一分,那微弱的气血流淌之感则增强一分。夜间辗转难眠的剧痛,确实变成了可以忍受的酸胀,甚至能短暂入睡。
这对忍受了三年无望痛苦的他来说,不啻于神迹。
然而,他脸上的冰霜并未融化,对沈婉的监视也丝毫未减。长风每日都会汇报沈婉的一切动向:她大多待在自己的锦墨堂,闭门不出,偶尔在院中散步,对下人的怠慢似乎毫无察觉,安静得近乎透明。
锦墨堂内。
沈婉并非真的无所事事。她正在清理门户。
这日清晨,负责打扫院子的粗使婆子故意将水泼到沈婉裙角,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摆什么谱……”
话音未落,沈婉已冷冷开口:“赵嬷嬷,掌嘴。”
一旁“伺候”的赵嬷嬷一愣,她是柳姨娘的人,惯会阳奉阴违,根本没把沈婉放在眼里,假笑道:“王妃,这……刘婆子也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了……”
“哦?”沈婉目光扫向她,明明平静无波,却让赵嬷嬷心里一突,“本妃使唤不动你?还是你只听柳姨娘一个妾室的话?”
赵嬷嬷脸色一变,连忙下跪。
沈婉不再看她,对旁的小丫鬟道:“你去。她泼了多少水,便掌多少下。少一下,你便替她受着。”
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但在沈婉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下,还是颤抖着上前,狠狠心给了那刘婆子一个耳光。
刘婆子尖叫起来:“你敢打我?!
“啪!”又是一下。
沈婉端坐椅上,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杯盖:“继续。打完了,扔出王府。告诉管家,本妃院里用不起这等连水都端不稳的奴才。”
赵嬷嬷脸色铁青,想说什么,却被沈婉一个眼神钉在原地:“赵嬷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连主子都认不清,以后就在屋里歇着吧,不必出来伺候了。”
轻而易举,夺了赵嬷嬷的权,将她变相软禁。
不过片刻,院内风气肃然一清。沈婉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无论她受不受宠,只要她还是王妃,就不是这些下人能轻侮的。
消息很快传到萧彻耳中。
他正在书房听长风汇报,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倒是有点意思。”他淡淡道,“丞相府那边有何动静?”
“回王爷,柳姨娘递了两次帖子想见王妃,都被王妃以‘需静养’为由拒了。”长风回道。
萧彻冷笑。沈巍那个老狐狸,自然是在观望。
“太子那边呢?”
“东宫一切如常。只是……三日前王妃入府时,太子并非独自前来,身旁还跟着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身形与沈二小姐有些相似,但距离太远,未能确认。”长风补充道。
沈二小姐,沈如玉。原主的庶妹,太子的爱慕者,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原主的悲惨命运少不了她的“功劳”。
治疗时间又至。
这次施针结束后,萧彻忽然开口:“本王听闻,你与府上二妹妹,感情甚笃?”
沈婉正在收针的手微微一顿。来了,试探来了。
她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王爷说笑了。妾身在丞相府中,不过是无人问津的嫡女,二妹妹是天上明月,何来感情甚笃?不过是她时常‘关心’妾身,送些用不上的旧物,劝妾身多忍让罢了。”
她语气平淡,却精准地勾勒出原主被沈如玉用“善良”包装起来的精神打压和物质施舍。
萧彻看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嫉妒或怨恨,却只看到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哦?看来王妃在娘家的日子,确实清苦。”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沈婉福身:“都过去了。如今妾身是王爷的王妃,只想做好分内之事。”
她再次完美地避开了陷阱,既点明了自己的处境,又表了忠心。
萧彻不再言语,挥挥手让她退下。
看着她的背影,萧彻眸色更深。这个女人,应对得体,心思缜密,医术通神,却又对过往恩怨表现得如此淡漠……她到底想要什么?
仅仅是为了活命?
他不信。
当夜,沈婉在锦墨堂的灯下,仔细研究着从空间里拿出的关于“碧落黄泉”毒的更深层资料。
资料显示,此毒并非中原常见,反而带有南疆秘毒的某些特征,且中毒者除经脉淤塞外,心智亦会逐渐受寒气影响,变得暴戾狂躁。萧彻的“冷酷暴戾”,或许并非全然本性。
而下毒之人,显然对他极为熟悉,且能接触到他的饮食或贴身之物……
正沉思间,窗外极轻微地“咔哒”一声。
沈婉眼神一凛,屏息凝神。
黑暗中,她听到极轻的脚步声快速远去。
有人监视?是萧彻的人?还是……其他什么人?
她轻轻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只见月色清冷,树影婆娑,并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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