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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陆烬对她的呼唤毫无反应,指甲抠抓着疤痕周围的皮肤,留下道道红痕。

沈微心急如焚,知道他此刻的状态极其危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他们认识的漫长时光里,她也曾数次目睹陆烬发病的模样。

小时候,每当陆烬因为外界刺激或内心不安而陷入焦躁、无法沟通时,苏阿姨和保姆常常束手无策。

只有她,只要牵着他的手,或者只是坐在他身边,哼唱几句简单的旋律,就能让他狂躁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那时她哼的,无非是些幼儿园教的儿歌,或者她刚在钢琴上学会的、不成调的练习曲片段。

不过随着陆烬情况的好转,他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用。

死马当活马医!

沈微深吸一口气,忽略掉此刻环境的诡异,轻轻地哼唱起来。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陆烬紧绷的肩背肌肉真的松弛了一点。

沈微神经一松,还是有用的。

她继续哼唱着,慢慢靠近他,伸手牵起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

他的手冰凉,让沈微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在她耐心的安抚下,陆烬终于抬头了,漂亮眼睛里骇人的空洞和死寂褪去一点点,艰难地重新聚焦。

像是刚从一个可怕梦魇中挣扎着苏醒,还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沈微终于松了一口气,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稍稍落下。

“阿烬?好点了吗?”

陆烬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仍然发不出声音。

沈微让他靠着自己休息了片刻,等他情绪进一步稳定后,才扶着他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确认他暂时无恙,她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景明的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沈小姐”

陈景明声音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通来电。

“陈医生,您能尽快过来一趟吗?阿烬情况不太好”,沈微看着旁边渐渐陷入昏睡的陆烬。

“我马上到。”陈景明没有多问。

陈景明来的很快,仔细检查了陆烬的状况,动作熟练地为他补充了少量镇静剂。

在确认陆烬已经基本恢复平静陷入昏睡后,示意沈微跟他下楼。

陈景明的目光扫过被砸坏的钢琴和散落的工具,叹了口气。

“沈小姐,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你了。”

他转过身,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却沉重,“从很多年前,阿烬第一次接受我的干预治疗时,就听他说到你的名字”

沈微的心猛地一沉。

“我之前问过你关于阿烬状态的事情,你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在你面前,一直在透支自己维持一种正常的假象。”

“什么意思?”沈微蹙眉,心底的不安迅速扩大。

“意思是,他的真实状况比你看到的要糟糕的多”陈景明的语气变得严肃。

“其实这几年,他的自毁倾向始终处在一个危险的高峰值。最严重的时候,他需要被二十四小时看护,任何一点锐器,甚至一片玻璃,都可能被他用来伤害自己。”

沈震惊地抬眼,几乎无法消化这句话。

她认识陆烬这么多年,见识过他所有的偏执、阴郁和强烈的占有欲,却从未见过他伤害自己。

“过去三年里,他至少有四次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陈景明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砸得沈微呼吸困难。

“最近的一次,就在你上次出差失联的时候。他把自己反锁在这里,用修复钢琴的錾子……”陈景明的声音哽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我们破门而入时,他整条胳膊都是血,手机里还有一通给你打的的电话,你没有接”

沈微突然一阵恶寒。

电话?

在维也纳最后那晚半夜,那个来自B市的陌生号码,被她抱怨“扰人清梦”直接按掉的来电。

“他并非有意用这种方式绑架你,沈小姐,请相信这一点。这是他无法自控的病态反应。”陈景明试图解释。

“就像你上次出差,他联系不上你,偏执地认为是他之前的反应吓走了你,这间工作室里几乎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没能幸免。”

他再次叹息。

“后来,他不吃不喝,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将那些乐器勉强修复回能弹的状态。”

沈微想起那次出差回来后,看到的空旷和之后他异样的沉默。

原来那些琴不是卖出去了……

“沈小姐,我见过很多绝望的病例。陆烬是最特别也最棘手的之一。”陈景明的声音有些疲惫,“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双重毁灭。我尝试过很多方法,药物、认知行为疗法……但收效甚微。”

他看向沈微,眼神复杂,“所以,局面很残酷。他的世界只有你这一根弦,绷得太紧,随时会断。要么你成为他康复的‘药’,要么你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窒息感和无力感让沈微感到胸口发闷,几乎要喘不过气。

为什么?

她从来没主动要求过这样的影响力。

为什么陆烬沉重的世界、他无法控制的病情,最终都要变成她的责任和枷锁?

童年时期就被迫背负的沉重与抵触情绪再次汹涌反扑,几乎让她想要尖叫。

“那我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提高声音质问,“陈医生,你是专业人士,你告诉我,难道我的存在价值就是为了维系他的稳定吗?这公平吗?”

陈景明沉默,眼中闪过怜悯。

他无法给出完美的答案。

“我很抱歉,沈小姐。心理学不是万能,尤其面对如此复杂深刻的情感羁绊与病理状态。”

他声音低沉,“我无法,也没有权利要求你牺牲自己的人生。这对他不公平,对你更不公平。”

他顿了顿,“我作为阿烬的主治医生,真的希望他能好起来。我只是想请求你,如果在确保自身安全和心理界限的前提下,还愿意尝试……可以试着引导他表达,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顺从他”

“这很难,而且无法保证效果。”陈景明坦诚道,“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里。无论如何选择,请优先保护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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