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扬我?】
【因为镜子的事?不可能。】
【难道是上次的任务报告有批示下来了?】
顾国安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简单的便签,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国安同志,速来我办公室。
落款是师长的签名。
赵小虎还在旁边兴奋地猜测:“老大,你说会不会是给你升官啊!你这副师长前面那个‘副’字,也该去掉了!”
顾国安把信纸折好,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张月玥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他回头看了张月玥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安抚。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锁好门。”
说完,他戴上军帽,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背影挺拔如松。
屋子里那股岁月静好的安宁,被顾国安带出门时卷起的风打乱了。
张月玥停下手里的针线活,看着被重新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赵小虎还留在屋里,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把屋里屋外扫了好几遍,嘴里啧啧称奇的声音就没停过。
“嫂子,你这也太厉害了!”他绕着那张崭新的雕花大床转了一圈,手在厚实的床沿上摸了摸,又跑到三开门的大衣柜前比划了一下,“我滴个乖乖,这得花老大多少津贴啊?这比师部招待所的家具都气派!”
张月玥收回视线,重新拿起针线,唇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乐意。”
赵小虎被噎了一下,随即嘿嘿笑了起来,挠着后脑勺:“那倒是!老大疼媳妇儿,那是全师出了名的!”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嫂子,你别担心,我瞧着师长今天心情特好,绝对不是坏事。我猜啊,八成就是因为老大成家了,师长觉得他稳重了,要给他压担子了!”
张月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借你吉言。”
……
另一边,顾国安大步流星地走在通往师部办公楼的路上。
两旁的白杨树笔直挺立,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筛落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脊背挺得像一杆标枪,可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师长到底找我什么事?】
【赵小虎说他心情好,还表扬我?表扬我什么?表扬我会娶媳妇儿?】
【不对,肯定跟上次的演习报告有关。难道是军区有新指示下来了?】
【要是任务,那我得跟月玥说一声。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
【家……】
这个字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的心口莫名一热。
他想起了那张不会响的新床,想起了那匹月白色的的确良窗帘,想起了她早上穿着他的汗衫,光着两条白得晃眼的腿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样子。
那个简陋的屋子,因为有了她,好像才真正变成了家。
一个让他愿意用命去守护的地方。
想着想着,师部办公楼那栋三层的红砖小楼,已经出现在眼前。
他收敛心神,整理了一下军帽,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去。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二楼师长的办公室门口。
他站定,抬手,屈起指节,在厚重的木门上敲了三下。
“进来。”
里面传来一道沉稳洪亮的声音。
顾国安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带上。
办公室里很宽敞,陈设简单,一张办公桌,后面是一排书柜,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
师长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着一份文件,他没抬头,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顾国安没有坐,而是立正站好,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师长!副师长顾国安前来报到!请您指示!”
师长这才从文件里抬起头,他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两鬓微霜,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打量了顾国安几眼,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你小子,还是这副炮筒子脾气。”
他把手里的文件合上,往旁边一放。
“行了,别杵在那儿了,坐下说。”
顾国安这才依言,拉开椅子,却只坐了三分之一,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随时准备领命的姿态。
师长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浓茶,不紧不慢地开口。
“国安啊,你那个副师长的‘副’字,戴在肩上多久了?”
顾国安一怔,脑子飞速运转。
“报告师长!三年零两个月!”
“三年零两个月……”师长重复了一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一下一下,都敲在顾国安的心上。
【问这个干什么?】
【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要给我降职?不可能,我刚立了功。】
【那就是要给我挪位置了?】
师长放下茶缸,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我跟政委商量了一下,军区也批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我看,你肩上这个‘副’字,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摘掉了。”
!!!
!!!!!!!
顾国安整个人都懵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师长后面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剩下那一句“副字该摘掉了”在反复回荡。
【升了?】
【我就这么升了?】
【我要当师长了?!】
【我顾国安,二十八岁,正师级干部?!】
【我的天……】
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跳得又快又猛,震得他耳膜都在发疼。
双脚并拢,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再次敬了一个军礼。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依然洪亮。
“感谢组织信任!我顾国安誓死完成党和人民交予的一切任务!”
师长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满意地笑了。
他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坐下,听我说完。”
他看着顾国安重新坐下,但那副如坐针毡、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跑个十公里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
“这次提你,不光是因为你在上次演习中的表现。”
师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国安,你是个将才,能打硬仗,敢打恶仗,这是你的优点。但你的脾气太硬,性子太独,以前的你,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也容易伤人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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