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小说《执子山河》以其精彩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本书由才华横溢的作者“书安屿”创作,以慕绾卿萧清宴的冒险经历为主线,展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240753字,喜欢阅读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
执子山河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夜,三更。
听竹轩内,万籁俱寂,唯有窗外几竿翠竹,在清冷的月光下,投下疏疏落落的影子,如同水墨画般安静。
“砰!”
一声轻响,床榻内侧那只描金的茶杯,被一只从梦魇中惊醒的手,失控地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慕绾卿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早已浸透了她那身寝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雪白的肩头,整个人,仿佛刚从一场溺水的噩梦中,挣扎上岸。
又是那个梦。
重生以来,纠缠了她,无数个午夜的梦。
梦里,永远是那座冰冷的、空旷的奉先殿。高大的梁柱,如同鬼神的臂膀,投下巨大的阴影。她穿着那身繁复沉重的太后朝服,头上的凤冠,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一步步,走向那个,她亲手扶上帝位的、年轻的皇帝。皇帝的脸上,满是恐惧与快意交织的、扭曲的笑容。
然后,他会出现。
萧清宴。
一身玄色王袍,衣角用金线绣着吞云的猛兽。手捧着那杯,在宫灯下,泛着诡异光泽的毒酒,一步步,踏着满地的寂静,向她走来。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荒芜。
那么的,死寂。
梦里的她,拼命地,想从那双曾经盛满了星辰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往昔的温情。
却只看到,一片比北境冰原,更荒芜的……绝望。
“为什么……是你?”
梦里的她,一次又一次地,问出这句,至死都未能说出口的话。
而他,只是沉默着,将那杯毒酒,递到她的唇边。
痛。
烈火焚心,肝肠寸断。
每一次,都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惊醒。
可是……
今夜的梦,却有些,不一样。
在毒酒穿肠、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那冰冷的奉先殿,竟如琉璃般,寸寸碎裂。
刺眼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冷。
场景,骤然变换。
耳边,传来了喧闹的、充满了烟火气的人声。
那喧闹声,变成了……十多年前,京城南市,那个最热闹的瓦子巷。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将长发用一根青色布带高高束起、眉眼间,满是少年英气的“自己”,正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处小酒馆的二楼,临窗的位置,一条腿,还放肆地,踩在长凳上。
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谢憾”。
平生多憾事,聊以记之。
窗外,是熙攘的人群,是小贩扯着嗓子的叫卖,是孩子们举着风车,追逐打闹的笑闹声。一个捏糖人的老师傅,正用一勺滚烫的糖稀,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而她的对面,则坐着一个,同样穿着普通布衣,却丝毫掩不住那份卓然风姿的少年。他的眉眼,俊朗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明朗而温暖的笑意。
他叫“肖情安”。
惟愿此生,深情得安。
“阿憾,”梦里的那个“肖兄”,正将一串刚从楼下买来的、红艳艳的糖葫芦,递到她的面前,脸上,带着她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笑容,“尝尝,这家,是全京城,最甜的。”
“甜有什么用?”“谢憾”撇了撇嘴,一把抢过糖葫芦,用牙齿,咬下一颗,嘎嘣作响,却又傲娇地,不肯承认好吃,“大丈夫,当仗剑天涯,建功立业。岂能,沉溺于这等女儿家的吃食?”
“肖兄”闻言,只是宠溺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用自己的袖口,擦去了她唇边,那一抹不小心沾上的糖渍。
他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建功立业,是为了什么?”他轻声问,“不就是为了,能让这京城里的糖葫芦,永远,都这么甜吗?”
画面,再次破碎。
慕绾卿坐在黑暗中,只觉得,一阵钻心的、莫名其妙的疼痛,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
那痛,与毒酒穿肠的剧痛,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酸涩的、怅然的、仿佛失去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的……钝痛。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嘴唇。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少年袖口上,那淡淡的、阳光与皂角的味道。
“肖情安……”
“谢憾……”
她喃喃地,念着这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梦到这些?
那个笑得,如同太阳一般的少年,又是谁?
为何,他会与那个,亲手杀了她的、冷酷的镇北王,用着,同一张脸?!
迷茫。
巨大迷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更是堵得,喘不过气来。
次日一早,慕正德便派了总管福伯,备上厚礼,亲自去济世堂递帖。
结果,福伯在济世堂那小小的院子里,从清晨一直等到日暮,连温庭筠的面都没见着。
济世堂的规矩,人尽皆知:一不医王孙,二不医权贵,只医天下有缘的受苦人。
若非慕正德在拜帖中,隐晦地提及了女儿的病情与那张“古怪药方”有关,恐怕福伯连门都进不去。
直到夜幕低垂,福伯几乎要放弃之时,济世堂的内堂才传出话来:“明日午时,自会登门。礼,不必了。”
这份傲气,满京城独一份。但慕正德听了回报,却是长舒一口气,如蒙大赦。
次日午时,一辆青布小马车,准时停在了尚书府的角门。没有扈从,没有仪仗,车上只下来一个药童,和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
当慕绾卿在已然焕然一新的屋子里,第一次见到温庭筠时,才真正理解了“温润如玉”四个字的含义。
眼前的男子,不像萧清宴那般,带着侵略性的、令人窒息的俊美。他的容颜,是一种干净到极致的秀雅,眉如远山,目若秋水,唇边总是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悲天悯人的浅笑。
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一块上好的和田暖玉,散发着柔和而宁静的光晕,能轻易地抚平周围所有的躁动与不安。
不是驱散黑暗的烈日,而是穿透黑暗的、温柔的月光。
“见过温医师。”慕正德亲自作陪,态度竟比接待萧清宴时,还要多上几分发自内心的敬重。
“慕大人客气了。”温庭筠微微颔首,目光便落在了床榻上的慕绾卿身上。他的眼神,清澈通透,不带一丝杂质,仿佛能看穿人世间所有的伪装与苦痛。
“这位,便是大小姐吧。”他轻声道。
慕绾卿按照礼数,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抬手制止。
“不必多礼,病人最大。”
走到床边,在一个小药童搬来的圆凳上坐下。一股淡淡的、干净的药草香,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小姐,请伸手。”
慕绾卿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依旧纤细苍白的手腕,放在了面前的脉枕上。
温庭筠伸出三根手指,修长、干净,指节分明,如同上好的玉雕。当他的指尖,轻轻搭上她腕间寸关尺三部脉时,慕绾卿的心,竟没来由地,安定了下来。
这是两世为人,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如此纯粹的、不带任何目的性的善意与平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慕正德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温庭筠的眉头,却慢慢地,蹙了起来。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一丝凝重,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探究。
许久,才松开手,却没有立刻下诊断,静静地看着慕绾卿,温声问道:“小姐,这几年来,是否时常觉得四肢无力,精神萎靡,且……胸口时有郁结之气,夜半偶有心悸之痛?”
此言一出,慕正德还未觉得如何,慕绾卿的心头,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四肢无力,精神萎靡,这是原主长期营养不良和被欺压的结果。但胸有郁结,夜半心悸,这却是原主记忆中最隐秘的、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痛苦!
竟只凭三指脉象,便能窥探至此?
慕绾卿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声音细弱:“……是。”
温庭筠的目光,又落在了她手臂的伤处:“外伤易治,心病难医。小姐这身子,早已是外强中干,如同一株被蛀空了心的老树,稍有风雨,便有倾颓之险。前日那一口血,怕不是偶然吧?”
他在点她!
他看出来了!看出来那口血,并非单纯的急火攻心!
慕绾卿猛地抬头,撞入了那双深邃而悲悯的眼眸。在那双眼睛里,她看不到鄙夷,看不到算计,只看到一种了然,和一种……对谜题的兴趣。
这一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回答,声音里带着看透世情的沧桑:“温医师,若一株花的根,早已烂在了泥里,纵使日日浇灌,又能开出几日好光景呢?”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一旁的慕正德听得云里雾里。
温庭筠的眼中,却骤然迸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他懂了!
眼前这个少女,她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知道自己那口血的蹊跷,甚至知道自己送去的那张“虎狼之方”,并非求生,而是一种试探,一种……绝望中的呐喊!
她不是病人,是一个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并试图与命运做最后一搏的棋手!
“花根虽烂,若有良医,或可刮骨去腐,重获新生。”温庭筠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是,这刮骨之痛,非常人所能忍。”
“命若蝼蚁,何惧刮骨?”慕绾卿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
两人的对话,如同高手过招,字字机锋,却又点到即止。
慕正德在一旁,越听越是心惊。隐约感觉到,女儿和这位温神医之间,似乎在打什么他听不懂的哑谜。
“温医师,”他忍不住插话道,“小女的病……到底如何?可还有救?”
温庭筠收回目光,恢复了那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站起身,对慕正德微微颔首:“慕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到了外间,温庭筠屏退左右,才压低声音,神情凝重地说道:“慕大人,大小姐的病,比我预想的,还要复杂。”
“她脉象沉而细,虚而无力,是积年亏空之症。但在这虚弱的主脉之下,却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断续的弦脉。这丝弦脉,滞涩不畅,如锈铁刮竹,绝非天生。”
看着慕正德,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是毒。”
“什么?!”慕正德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毒?!这……这怎么可能!谁敢在尚书府下毒!”
“此毒非一日之功,而是长年累月,以食物或熏香为介,一点一滴,渗入骨髓。下毒之人,手法极为高明,用的也并非什么烈性毒药,而是一种能与体虚之症相辅相成,慢慢侵蚀生机的‘软筋散’。若非我对毒理一道略有涉猎,只怕也会将其当成普通的体弱之症。”
温庭筠的话,让慕正德瞬间想到了一个人——柳氏!
府中的中馈,一直由她掌管。绾卿回来之后,饮食起居,也全是她一手安排!若说下毒,她有最大的嫌疑和动机!
这个念头,让他背后的寒毛,根根倒竖!
“那……那可有解法?”慕正德的声音都在发颤。
“解法自然是有的。”温庭筠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开了两张药方,“这张,是‘清心方’,用于拔除余毒,每日一副,连用七日。这张,是‘培元方’,用于固本培元,七日后服用,需得长期调理。”
将两张方子递给慕正德,随即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小纸条,转身回到内室,亲手交到了慕绾卿的手中。
“大小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之前的‘虎狼之方’,已显其志。今日这剂‘培元之药’,望能固其本。只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心病,还需心药医。”
说完,便转身,对着慕绾卿,行了一个平辈之礼,飘然而去。
慕绾卿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纸条。
展开,上面是一张全新的药方,笔力温润,却又暗藏锋芒。方子的最后,还有一行极小的小字:
“另,绯红草虽能救急,然终伤气血,慎用。”
他……连这个都知道!
这个男人,是她两世为人,遇到的第一个,能一眼便看透她所有伪装,却又不动声色地,为她保留了所有体面,并愿意伸出援手的人。
他不是盟友,不是棋子。
他是……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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