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碗安静地听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容。
等李大娘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大娘,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叶小碗为啥想改嫁?”
“不就是图个安稳,想给小米、给自己找个能遮风挡雨的依靠吗?”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李大娘,眼神里是看透一切的清明和决绝,“今天您也看见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被人打,摊子被人砸,他们娘俩就站在一边看着,连句硬气话都不敢说。”
“这样的男人,我指望不上!今天我嫁过去,明天要是再有人来欺负我们娘俩,他是不是还得躲在他娘身后?那我嫁他图啥?图他听话?图他窝囊?”
“这……”李大娘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叶小碗说的句句在理,乔大宝今天的表现,确实是寒了人的心。
“大娘,”叶小碗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坚定,“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这火坑,我不能明看着还往里跳。这东西,您务必帮我还回去。麻烦您了。”
说完,她对着李大娘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李大娘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桌上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子。
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这都是啥事儿啊……”
从李大娘家出来,叶小碗没有直接回家。
她拐了个弯,回到自己小屋,在厨房拿了个东西,揣进怀里,再次融入了夜色中。
这一次,她径直走向李春草的家。
此时不过晚上7点多钟,不少人家还亮着灯,收音机里播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或是新闻广播。
叶小碗来到漆皮剥落的木门前,没有犹豫,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砰砰砰!”地猛砸起来。
“谁啊?!要死啊,这么砸门!”里面传来李春草不满的骂骂咧咧声,伴随着拖鞋趿拉地面的声音。
门“吱嘎”一声被拉开。
李春草披着件外套,看到门外站着的叶小碗,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露出惯常的嫌弃和恼怒,“你个扫把星,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这么大力气砸门,想把门拆了啊?!”
叶小碗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的脸上还有白天留下的青紫和擦伤,头发也有些凌乱。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眼里没有往日的忍耐和委屈,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在李春草再次开口骂人之前,叶小碗猛地将怀里的东西亮了出来。
一把刃口雪亮的菜刀,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啊!”李春草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脸色瞬间煞白,“你……你拿刀干什么?叶小碗,你想杀人啊?老头子!老头子你快出来!”
左邻右舍也被这动静惊动了,纷纷开门或是推开窗户探出头来看。
“杀你?”叶小碗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底发毛。
她举着菜刀,刀尖直指着李春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李春草,你给我听好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一句话。”
她往前逼近一步,吓得李春草又往后缩了缩,背脊抵住了门框。
“你要是再敢去我摊子上闹一次,再敢影响我做生意,让我和小米活不下去……”叶小碗的目光像两把冰锥,死死钉在李春草脸上,语气陡然转厉,“那咱们就谁都别活了,直接同归于尽!”
她挥舞了一下手里的菜刀,寒光闪烁,“反正我男人已经死了,我早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不在乎少活几年!”
“但我告诉你,我要是活不了,你也别想好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看我敢不敢!”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绝。
在夜空中回荡,让周围所有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
有好心的邻居开始劝。
“小碗,你这是干什么!快把刀放下!”
“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啊!”
“都是街坊邻居,闹出人命可咋整!”
邻居们见状,纷纷围拢过来劝和。
但看着叶小碗那副不要命的样子,和手里明晃晃的菜刀,又都不敢靠得太近。
叶小碗对周围的劝解充耳不闻,眼睛只死死盯着李春草,“我叶小碗说到做到,你不让我和闺女活,咱们就一起下地狱!你试试!”
李春草被她这股从未见过的母狼气势彻,底吓住了。
她欺负了叶小碗这么多年,从来只见她忍气吞声,最多顶几句嘴,何曾见过她这般狠厉决绝,直接动刀要拼命的架势?
她带着侄子去闹,不过是想多捞点钱和东西,为自己和老伴儿捞点棺材本儿,可没真想把自己的老命搭进去!
看着叶小碗那双冰冷疯狂的眼睛,李春草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去闹,这个一向温顺的儿媳妇真的会跟她拼命!
那可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到姥姥家了!
她心里害怕,脸上却还强撑着,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
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外强中干的颤抖,“你,你吓唬谁呢!我……我还不是怕你改了嫁就再也不管我们俩老的了!”
“你上个月的生活费都没给我们,你想饿死我们啊!你个没良心的!”
叶小碗冷笑一声,依旧举着刀,语气冰冷,“生活费?上个月因为你和你侄子闹了两次,我生意做不成,哪来的钱?”
“至于这个月的生活费,看我后面的生意!生意好,有你们一口。”
“生意不好,你们一分也别想拿到!我不是开银行的,没那么多钱填你们的无底洞!”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面露惊色的邻居,提高了声音。
既是说给李春草听,也是说给所有人听,“从今往后,谁再想断我叶小碗的活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就别怪我豁出这条命去!”
“我烂命一条,不怕跟你们耗!”
说完,她不再看面如土色的李春草。
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让她压抑屈辱了多年的地方。
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邻居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回小碗是真被逼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李春草也太过分了!”
“以后啊,这叶小碗怕是没人敢轻易招惹了。”
李春草呆立在门口,直到叶小碗走远了,才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喃喃,“疯了!这扫把星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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