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纹问天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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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役院的晨光，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林越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已经维持这个姿势整整一夜。丹田内的灵气依旧在原地打转，五种驳杂的灵气像拧成一团的乱麻，任凭他怎么尝试梳理，都只会引发更剧烈的经脉刺痛。昨天夜里那丝金色气流，就像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出现过，胸口的道纹玉依旧冰凉，仿佛只是块普通的黑石。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林忠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两个白面馒头，脸上带着几分愁容：“少爷，先吃点东西吧，修炼也得顾着身子。”

林越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这两天，他几乎没合过眼，白天尝试运转功法，夜里就琢磨那丝金色气流的来历，可越急越乱，修为不仅没进步，反而因为频繁的灵气冲撞，经脉变得更加脆弱。

“林忠爷爷，谢谢您。”他接过热粥，粥水带着淡淡的米香，是林忠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出来的——杂役院的弟子，平日里只能喝掺着杂粮的稀粥，白面馒头更是稀罕物。

林忠坐在他身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少爷，昨天夜里，内院那边出了事——林浩长老房里丢了一枚中阶聚气丹，听说那是他准备给林辰突破练气四层用的，现在全府都在搜，您……您最近别出去，免得惹上麻烦。”

林越握着粥碗的手猛地一顿。中阶聚气丹，比他之前想争取的低阶聚气丹珍贵十倍，足以让炼气三层的修士直接突破到四层。林浩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必然会大动干戈，而他这个“眼中钉”，怕是要被当成头号怀疑对象。

“我知道了。”林越低声应道，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可他没想到，麻烦来得这么快。

刚喝完粥，院墙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管家尖利的呼喊：“都给我仔细搜！林越那小子就住这儿，肯定是他偷了长老的聚气丹！”

林越脸色骤变，刚要起身，房门就被一脚踹开。张管家带着五个手持木棍的护卫冲了进来，为首的护卫直接将木棍抵在林越的胸口，逼得他后退半步，撞在墙上。

“林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林浩长老的中阶聚气丹，还不赶紧交出来！”张管家双手背在身后，三角眼死死盯着林越，脸上满是得意——抓贼拿赃，这次看你怎么狡辩。

“我没偷。”林越咬着牙，胸口被木棍抵得生疼，却不肯示弱，“我这两天都在房里修炼，一步都没出去过，怎么可能偷东西？”

“哼，没偷？搜！”张管家挥了挥手，两个护卫立刻冲上来，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

杂役院的房间本就简陋，除了一张破床、一张缺腿的桌子，就只有林越那个装着父亲遗物的布包。护卫们一把抓过布包，粗暴地扯开，里面的断剑、《青元诀》全本和青色劲装散落一地。

“张管家，没找到啊。”一个护卫搜了半天，挠了挠头。

张管家的脸色沉了沉，眼神扫过房间的角落，最后落在林越床头那堆旧被褥上。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亲自走过去，伸手在被褥下摸索了片刻，突然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玉瓶通体莹白，上面刻着“聚气丹·中阶”的字样，正是林浩丢失的那枚！

“还说没偷？这是什么！”张管家举起玉瓶，声音陡然拔高，故意让院外围观的杂役都能听到，“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越瞳孔骤缩，浑身冰凉。他根本没见过这个玉瓶，更别说偷了——这是栽赃！是林浩故意设下的圈套！

“这不是我的！是你藏进去的！”林越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护卫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藏进去的？”张管家嗤笑一声，踹了踹地上的被褥，“这破房子就你一个人住，除了你，谁还能藏在这里？少废话，跟我们去见林浩长老！”

院外的杂役越聚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没想到林越真的偷东西啊……”

“可不是嘛，肯定是嫉妒林辰有聚气丹，自己又没资格拿，就去偷了。”

“真是丢尽了前任家主的脸，活该被抓！”

那些冰冷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进林越的心里。他看着张管家得意的嘴脸，看着围观者漠然的眼神，突然明白——林浩要的不是“抓贼”，而是要彻底毁掉他的名声，让他在林家永无立足之地。

护卫们架着林越的胳膊，粗暴地往外拖。林忠急得团团转，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一个护卫推搡在地，木杖摔出去老远，瘸腿的伤口被扯动，疼得他额头冒汗。

“少爷！你们不能带走少爷！他是被冤枉的！”林忠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张管家一脚踩住手背。

“老东西，再敢多嘴，就把你也一起抓起来，治你个同谋之罪！”张管家恶狠狠地说，脚下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林越看着林忠痛苦的表情，心如刀绞，却只能咬牙喊道：“林忠爷爷，别管我！我没事！”

可他怎么会没事？他知道，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公正的审判。

护卫们架着林越，穿过林家府邸的长廊，一路上遇到不少弟子和仆从。有人好奇地张望，有人低声嘲笑，没人愿意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一个“废柴”，为了聚气丹偷窃，多么“合理”的剧情。

长老会的大殿，庄严肃穆。殿内两侧坐着七位家族长老，为首的正是林浩。他身穿紫色锦袍，端坐在主位上，眼神冰冷地看着被押进来的林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越，你可知罪？”林浩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无罪。”林越被护卫按在地上，却依旧倔强地抬起头，“那枚聚气丹是张管家栽赃的，我根本没偷！”

“栽赃？”林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张管家，“张管家是我的贴身仆从，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怎么会栽赃你一个废柴？”

他顿了顿，看向两侧的长老：“诸位长老，昨天夜里，我房中的中阶聚气丹失窃，今早张管家在林越的房里搜出了赃物，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你们说，该如何处置？”

左侧一位白发长老立刻附和：“林越身为嫡系子弟，竟敢偷窃家族重要资源，败坏门风，理应重罚！”

“不错！”另一位长老点头，“若是不严惩，日后其他弟子效仿，家族岂不乱套？”

林越看着那些点头附和的长老，心里一片冰凉。这些长老，要么是林浩的亲信，要么是被他收买的，根本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我没有偷！”林越嘶吼着，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护卫死死按住，“林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故意栽赃我，你就是想把我赶出林家！”

“放肆！”林浩猛地一拍桌案，怒喝一声，“你个废物，竟敢直呼我的名讳！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反而污蔑长老，简直罪加一等！”

他站起身，走到林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林越，念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本想给你留条活路。可你不知好歹，竟敢偷窃聚气丹，还敢污蔑我……今日，我若不严惩你，如何向家族交代？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忠拄着断了的木杖，一瘸一拐地冲了进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长老！求您开恩！少爷是被冤枉的！他这两天都在杂役院修炼，一步都没出去过，怎么可能偷东西？求您明察啊！”

“林忠！”林浩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一个区区杂役，也敢闯长老会？来人，把他拖出去，杖责三十！”

“不要！”林越急得眼睛都红了，“林浩，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为难林忠爷爷！他是无辜的！”

“无辜？”林浩冷笑，“包庇窃贼，就是同罪！不过，看在你这么护着他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他蹲下身，凑到林越耳边，声音低得像毒蛇的嘶鸣：“要么，你主动承认偷窃之罪，我饶了林忠，只废除你的灵根，把你逐出家族；要么，你继续嘴硬，我不仅要废了你的灵根，还要把林忠杖毙，让他为你陪葬。”

林越浑身一颤，抬头看着林浩。他知道，林浩说到做到。林忠是为了他才闯进来的，他不能让林忠因为自己而死。

“好，我承认。”林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聚气丹是我偷的，与林忠爷爷无关，你放过他。”

林忠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痛苦：“少爷，你不能认啊！你是被冤枉的！”

林越没有回头，只是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林浩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站起身，对诸位长老朗声道：“诸位长老，林越已亲口承认偷窃之罪。念在他父亲的份上，我从轻发落——废除灵根，逐出林家，永世不得踏入青阳城半步！”

“长老英明！”两侧的长老纷纷附和。

林浩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动手。一个护卫上前，举起手中的木棍，对准林越的丹田，就要狠狠砸下——废除灵根，就是要震碎丹田，让他永远无法修炼。

“等等！”林越突然喊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自己来。”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对准自己的丹田。他知道，若是被木棍砸中，不仅丹田破碎，经脉也会尽断，必死无疑。而自己动手，或许还能留一丝生机——父亲说过，丹田是修士的根本，但只要道心不灭，总有一线希望。

林越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一掌拍在自己的丹田上。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林越眼前一黑，丹田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体内的灵气瞬间溃散，经脉像被寸寸折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意识开始模糊。

“把他拖出去，扔到城外乱葬岗，让他自生自灭。”林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冷漠。

护卫们架起林越，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大殿。林忠想要跟上，却被护卫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越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眼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滑落，哽咽着喊着“少爷”，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家府邸外，青阳城的城门下。

林越被护卫狠狠扔在地上，摔得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丹田破碎，经脉尽断，连动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废物，滚吧！永远别再回来！”护卫们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寒风卷着落叶，打在林越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冷。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青阳城的城门缓缓关上，心里一片绝望。父亲的遗物散落在身边，断剑摔成了两截，《青元诀》被鲜血浸透，只有胸口的黑色玉佩，依旧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拄着断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正是林忠。他怀里抱着一个布包，蹲在林越身边，颤抖着将布包塞到他怀里：“少爷，这里有半袋干粮，还有最后一枚疗伤丹……您……您快逃，往城外的乱葬岗跑，那里没人去……”

林忠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他摸了摸林越的头，像是在安慰小时候的他，最后咬了咬牙，转身踉跄着跑回城内——他若是走了，林浩肯定会起疑心，只有他回去，才能让林越有机会逃走。

林越看着林忠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后，怀里的布包还带着温热的气息，那是他在林家唯一的温暖。他挣扎着，用尽全力，朝着城外的乱葬岗爬去。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滴落，染红了地上的枯草。胸口的黑色玉佩，被他的鲜血浸透，表面的细纹开始隐隐发光，那光芒越来越亮，却被林越的身体挡住，无人察觉。

乱葬岗的风，带着腐臭的气息，野狗的嚎叫在远处回荡。林越爬得越来越慢，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父亲，我对不起你，没能守住你的遗物，没能守住林家的嫡系身份……

林越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彻底闭上了眼睛。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胸口的黑色玉佩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将他的身体完全包裹——那光芒温暖而柔和，像父亲的手，轻轻抚过他的伤口。

而此刻的林越，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这场看似致命的危机，正是他命运的转折点；胸口那枚沉寂了三年的道纹玉，终于在他的鲜血滋养下，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