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散场时,暮色已漫过庭院,廊下红灯笼逐一点亮,映着满地碎金般的月光。
安楚提着伴手礼袋送宾客出门,刚走到门口,便见上官雨与宋兮正等候在石阶旁,手里还帮着扶了位脚步不稳的老夫人。
“刚想跟你道别,正好帮你搭把手。”上官雨将一位老夫人小心翼翼交到仆从手中,转头冲安楚笑着。
团扇上的缠枝莲纹在灯下晃出柔和的影,“今日那些人就是惯会看人下菜碟,往后在府里或外头再遇上,别总想着自己扛着,我虽比你大不了多少岁,但是也能帮你挡两句。”
宋兮则从袖中摸出块墨玉平安扣,递到安楚面前:“这东西你拿着,往后若去西街的书斋,报我名字便能寻到我。”
宋兮的语气依旧淡然,指尖却轻轻按了按平安扣,“玉能辟邪,也盼你少遇些像今日这样的麻烦。”
闺阁的小姐们,大多数都是有脾性的,喜欢与不喜欢这两位就表现得很明显。
安楚轻笑了一声,“多谢两位姐姐今天的出言相助,安楚感激不尽。若两位姐姐不嫌弃,咱们以后就是好朋友。”
“我们在这里等着,当然是把你当做我们的好姐妹啦。诺,平安扣拿好了。”宋兮这前后反差的语调,让安楚和上官雨当场笑了出来。
安楚握着温热的平安扣,又看向上官雨眼底真切的笑意,心中暖意更甚,忙将两袋备好的芝麻酥递过去:“这是后厨刚做的,二位姐姐带回去尝尝。”
三人站在灯笼下又说了几句,直到最后一顶宾客的轿子远去,上官雨才拉着宋兮转身:“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府了,改日再约你去城外的茶寮喝茶。”
安楚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握着平安扣的手紧了紧——上辈子大哥安钰被文莺污蔑损害了名声,最后连仕途都没了,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
现在祖母的寿宴不仅圆满落幕,大哥安钰也没事,更让她得了两位真心相待的好朋友,这份意外之喜,比宴席上的佳肴更让人心甜。
想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安楚转身去找祖母。
这边安楚刚扶着祖母刚坐下,便转身对候在门外的管家道:“去请二伯母与李管事来前厅,我有话要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多时,二伯母与李管事匆匆赶来,见厅内烛火通明,安楚身旁还放着一叠账簿,两人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没等二伯母开口寒暄,安楚已将账簿推到她面前,指尖点在其中一页:“二伯母,去年府里采买冬衣的银子,账面写着八百两,可李管事实际只花了五百八十两,剩下的银子去哪了?”
李管事身子一颤,忙辩解:“是……是账目记错了!”
“记错?”安楚又拿出几张票据,“那上月给祖母置办寿宴食材的钱,你多报了一百五十两,还私吞了给宾客准备的伴手礼经费,这些票据上的签字,可不是‘记错’能解释的。”
二伯母见证据确凿,脸色彻底垮了,却仍想抵赖:“楚儿,你这是要诬陷二伯母?”
“诬陷与否,问问府里的采买仆从便知。”安楚声音冷了几分,“今日你安排人搅扰寿宴,我本来想看在祖母寿辰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可你与李管事长期贪污府中银两,甚至克扣下人的月钱,这笔账不能不算。”
老太君坐在一旁,脸色沉得厉害,却没有打断安楚。
直到二伯母与李管事瘫软在地,承认了所有贪污的行为,老太君才缓缓开口:“管家,将二人看管起来,明日交由族老处置。府里的规矩,不能坏在他们手里。”
安楚看着垂头丧气的二人,又看了眼祖母,心中松了口气——这不仅护住了祖母的寿宴,更清理了府里的蛀虫,这份圆满,才算真正落了地。
处置完二伯母与李管事的事,安楚正陪着祖母回房,管家忽然匆匆来报:“老太君,方才看守二房那仆役的人来报,那仆役竟趁乱要逃,被拦下后嘴硬得很,只说自己是收了钱办事,却不肯说雇主是谁!”
安楚眼神一凝,立刻起身:“带我去见他。”
安楚刚走到柴房外,便听见里面传来仆役的哭喊:“我只是收了春桃的银子,让我在宴上散播安钰公子品行不端的话,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让安楚脚步一顿——文莺买通的人,竟与二伯母安排搅局的是同一人?
安楚推门进去,将之前从仆役身上搜出的、二伯母给的银锭扔在地上:“这锭银子上有二房库房的印记,你说收了春桃的钱,为什么会拿着二房的银子?”
仆役见瞒不住,瘫坐在地全盘托出:“是……是两个人都给了我钱!二房夫人想让我在宴会上出手,再栽赃给安钰大公子;文莺小姐也找到我,让我在女眷那边散播安钰公子轻薄女子的闲话,还说若能让安国公府与柳家、各世家闹僵,再给我双倍好处!”
原来,文莺与二伯母虽各有目的,却阴差阳错买通了同一个人,一个想构陷安钰败坏安国公府的名声,一个想搅乱寿宴打压长房,竟都想着借这人之手挑拨安家与其他世家的关系。
安楚将仆役的供词录下,转身去见祖母。
老太君听完,心里大怒,眉头紧锁:“没想到二房竟与外人勾结,这般不顾家族颜面。幸好有你,楚儿,咱们安国公府这才免遭了这场危机。”
安楚点头:“祖母,咱们要一心对外,谁都别想害我们。”
“嗯,咱家楚儿有本事,祖母好开心。”
次日清晨,族老们齐聚府中祠堂,安楚将二伯母与李管事贪污的账簿、票据及仆从证词一一呈上。
证据确凿之下,二伯母脸色惨白,再无往日的气焰,李管事更是瘫在地上浑身发抖。
族老们商议半刻后,由族长沉声宣布结果:这些年二房夫人私吞府中银两共计一万余两,且蓄意搅扰老夫人寿宴,罚其禁足于二房院里两个月,且以后不得干预府中任何事务,贪污银两需在五日内全数退还。
李管事作为直接执行者,不仅协助贪污,还克扣下人月钱,情节更为严重,即刻革去管事之职,逐出府门,永不录用,所贪银两亦需尽数补缴,若有拖延,便交由官府处置。
处置结果出来,二伯母叫喊着,“凭什么,我劳心劳累为府中办事这么多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好处都让大房全占了,更何况当年那件事也不是三弟的错,凭什么……”
二伯母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怒吼盖过,“还不把二夫人捂住嘴拖下去!”族中大长老怒气说道。
两位嬷嬷上前硬拽着二伯母离去,李管事则被管家带人押出府门,一场风波总算有了定论。
这时,安楚主动向祖母请命整顿府内账目。
先将府中所有账目重新核对,将以往模糊不清的收支逐一理清,标注明细;
再挑选两名品行端正、心思细致的仆从,专门负责采买记账;
最后还将整理好的账目交给大伯母。
就这样,府中的管家大权又回到了大伯母手中。
祖母看着安楚有条不紊地处理事务,拉着她的手满眼欣慰:“楚儿长大了,能替祖母撑起这府里的事了。”
安楚笑着回握祖母的手:“我只是做了该做的,往后定会护好祖母,守好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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