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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平安栈的房间隔绝了外间大部分的喧嚣,却隔绝不了迷雾镇本身那种无孔不入的、混合着欲望与暴戾的沉重气息。苏婉坐在床沿,并没有立刻休息。她将林风留下的那把普通青锋剑横在膝上,指尖拂过冰凉的剑身,感受着上面粗糙的纹路,试图用这种触感来平复心中的不安。

窗外是永远散不开的浓雾和隐约传来的各种声响。这个房间,这个暂时的“安全屋”,在庞大的、如同活物般蠕动呼吸的迷雾镇面前,脆弱得像暴风雨中的纸船。她担心独自外出的林风,也忧虑着他们在这个全然陌生、危机四伏之地的未来。

深呼吸几次,苏婉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开始运转青云宗的基础心法。丝丝缕缕微薄的灵气从周围汇聚而来,渗入她的经脉。遗迹中那缕寂灭火苗留下的宁静气息仍在发挥作用,温养着她受损的脏腑和经脉,让她恢复的速度比预想的快一些。随着灵力流转,疲惫感渐渐驱散,心神也慢慢沉淀下来。

然而,就在她刚刚进入物我两忘的浅层入定状态时——

“笃、笃、笃。”

三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门声,突然响起!

不是粗暴的拍打,也不是客栈伙计那种随意的敲击,而是带着某种特定节奏和力度的轻叩,仿佛暗号。

苏婉猛然惊醒,心脏骤缩,瞬间握紧了膝上的剑柄,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房门。师兄才刚离开不久,而且嘱咐过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会是谁?

门外一片寂静。那三声叩响之后,再无动静,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但苏婉知道不是。她紧张地倾听着,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也能听到门外……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还是某种能量场带来的微妙压迫感?

就在她犹豫是否要出声询问,或者保持绝对沉默时——

“姑娘不必惊慌。”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两块石头摩擦的男声,直接穿透了厚重的木门,清晰地传入她耳中,用的是某种传音入密的技巧。“我家主人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姑娘,以及门外那位戴斗笠的年轻道友,谈一笔交易。”

声音平静,不带丝毫情绪,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苏婉脸色更白。对方不仅知道她在里面,还知道师兄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师兄刚刚离开!他们被盯上了!是什么时候?在街上与血刀会发生冲突时?还是更早?

“我们……没什么好交易的。”苏婉鼓起勇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是关于‘坠龙涧’,以及……‘命外之物’的消息。”门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抛出了一个让苏婉心神剧震的词!

命外之物?!这四个字,苏婉从未听林风提过,但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与师兄在遗迹中获得的东西、与他身上发生的变化、甚至与那些可怕的“天命阁”追捕有关!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婉强压震惊,冷声回应,“请离开,否则我要喊人了。”虽然知道在迷雾镇“喊人”可能毫无用处,甚至更糟,但她必须表现出强硬。

门外沉默了片刻。就在苏婉以为对方会离开,或者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时,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遗憾?

“既如此,打扰了。若姑娘或那位道友改变主意,三日内,可去镇西‘忘川酒馆’,找‘哑仆’。过时不候。”

话音落下,门外那微妙的压迫感瞬间消失,脚步声轻不可闻地远去,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苏婉又等了足足一炷香时间,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浑身虚脱般靠在墙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握着剑柄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命外之物……忘川酒馆……哑仆……”她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心乱如麻。这件事必须立刻告诉师兄!

而此刻的林风,正走在迷雾镇一条相对僻静、却更加肮脏泥泞的后巷中。

他刚从一家挂着“百晓生”破旧招牌、门脸狭小如鼠洞的情报铺子出来。花费了十块下品灵石和一小块从黑煞会营地找到的、品质一般的阴冥铁矿石,他换来了两份东西:一份比之前详细数倍、标注了迷雾镇主要势力地盘、危险区域、重要店铺以及坠龙涧外围已知地形的兽皮地图;另一份则是近期关于坠龙涧异动和各方势力动向的零散情报汇总,内容比客栈听到的详细,但也更加触目惊心。

情报显示,坠龙涧的异象确实与一处疑似上古封印的松动有关。已经有三四批不信邪的修士队伍深入探查,结果不是全军覆没,就是逃回来的人疯疯癫癫,只念叨着“血河”、“祭坛”、“眼睛”等只言片语。最近一次较大规模的探查由本地几个中型帮派联合进行,三十余人进去,只回来五个,个个重伤,带回来的唯一有价值信息是:封印核心区域似乎需要特定的“钥匙”或“信物”才能进入,强行冲击会引发恐怖的禁制反噬和“守护者”攻击。而那五个幸存者中,有一人带回了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刻着扭曲蝌蚪文的黑色残片,据说被“天宝阁”的人以天价收走。

“钥匙”、“信物”、“黑色残片”……林风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贴身存放的黑色“乱命符”。这东西,会不会就是所谓的“钥匙”之一?还有血河晶魄……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过于巧合的猜测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购买丹药和符材。

按照地图指引,他穿过这条后巷,前往镇中相对中立、由几个商会联合维持秩序的“易市”区域。那里店铺相对正规,商品质量略有保障,当然价格也更高。

后巷阴暗潮湿,两侧是歪斜破败的房屋墙壁,墙根堆满垃圾,散发着恶臭。雾气在这里沉淀得更加浓郁,光线昏暗。偶尔有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凡人(或修为极低的散修)缩在角落,对路过的林风投来畏惧或贪婪的一瞥。

林风脚步不停,冰焰煞元在体内悄然流转,心口符印散发微光,将那试图侵入身体的阴寒湿气和污秽气息隔绝在外。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前后左右。在这种地方,随时可能遭遇抢劫或偷袭。

果然,就在他走到巷子中段,一处堆满破碎瓦罐的拐角时,异动突生!

前方雾气中,三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呈品字形堵住了去路。后方巷口,也传来了轻微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两人封住了退路。

五个人,气息收敛得不错,但林风还是瞬间判断出,其中三个炼气六层,两个炼气七层!而且行动间隐隐有配合的架势,绝非普通劫匪。

是血刀会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报复了?林风眼神微冷,停下脚步。

“朋友,走得这么急,是赶着去投胎吗?”前方居中一人缓缓开口,声音阴恻恻的,是个瘦高如竹竿、脸色蜡黄的中年男子,炼气七层修为。他手中把玩着两枚漆黑的铁胆,眼神如同毒蛇般在林风身上扫视。

“让开。”林风声音平淡,斗笠下的目光扫过五人。

“让开?可以啊。”竹竿男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把你在‘百晓生’那里买的东西,还有身上值钱的玩意儿,包括那柄黑鞘短剑,都留下。再跪下来磕三个头,学三声狗叫,大爷们心情好,说不定就放你过去。”

话语中的侮辱意味浓烈,显然不仅仅是为了求财。

林风不再废话。他知道,在这种地方,任何示弱或谈判都是徒劳,唯有实力和狠辣才能震慑宵小。

他身形未动,右手却已闪电般按在了腰间黑色短剑的剑柄上。

就在他即将拔剑的刹那,巷子一侧那堵看似普通的破败墙壁,突然“轰”的一声炸开!碎石砖块如同暴雨般向那五个拦路者劈头盖脸砸去!更有一道矮小灵活如同猿猴般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刺鼻的腥风,从破洞中狂飙而出,直扑距离最近的一名炼气六层劫匪!

这变故突如其来,不仅那五个劫匪吃了一惊,连林风都愣了一下。

那矮小身影速度极快,手中似乎挥舞着一根短棍之类的武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砸向那名劫匪的脑袋!劫匪仓促间举刀格挡。

“铛!”一声闷响,劫匪被震得连退两步,手中长刀嗡嗡作响。而那道矮小身影借力一个空翻,落在了林风侧前方,背对着他,面向那五名劫匪。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瘦小,穿着一身打满补丁、沾满油污的灰色短打,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脸上脏得看不清原本相貌,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锐利,如同觅食的幼兽。他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根黑沉沉的、不知什么材质的烧火棍。

少年身上气息不强,大约炼气四层左右,但刚才那一下突袭的速度和力量,却远超他这个修为应有的水准,而且那刺鼻的腥风……似乎带着某种迷幻或麻痹的效果?

“哪来的小杂种!找死!”竹竿男又惊又怒,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

“呸!你们‘阴风五煞’又在干这种没本钱的买卖,小爷我看不过眼!”少年啐了一口,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稚气,但语气却老气横秋,毫无惧色。他侧过头,飞快地瞟了林风一眼,低声道:“喂,戴斗笠的,这帮家伙不好惹,他们老大是炼气七层,擅长用毒和暗器。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快走!往右边第三个岔口跑!”

林风看着这突然冒出来、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架势的古怪少年,心中闪过一丝诧异。迷雾镇还有这种“好人”?而且,这少年似乎对这帮劫匪很熟悉,连绰号和手段都知道。

“不用。”林风淡淡道,手依然按在剑柄上,“站到一边去。”

少年一愣,似乎没想到林风会这么说,急道:“你傻啊?他们五个人!你……”

话未说完,那竹竿男已然暴怒出手!

“小杂种,多管闲事,一起死吧!”竹竿男厉喝一声,手中两枚铁胆猛地掷出!铁胆并非砸向林风或少年,而是在空中相撞,“砰”的一声炸开,爆出大团墨绿色的毒雾,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前方数丈范围!毒雾腥臭扑鼻,显然剧毒无比!

同时,另外四名劫匪也同时动手!两人持刀从正面扑向林风,刀光闪烁,封住左右。另外两人则一左一右,身形如电,绕向侧翼,手中扣着蓝汪汪的毒针,伺机而动。

配合默契,毒雾掩护,近战强攻,暗器偷袭,确实是一套狠辣有效的合击之术!

那少年脸色一变,似乎想冲进毒雾帮忙,又顾忌剧毒,急得直跺脚。

林风站在原地,面对汹涌而来的毒雾和刀光,斗笠下的眼眸中,左眼冰蓝星芒,右眼暗红火焰,同时微微亮起。

他按在剑柄上的右手,终于动了。

拔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蒙蒙的、仿佛能吸收周围光线的剑光,如同从虚无中刺出的毒牙,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一闪而逝!

剑光首先切入了弥漫的毒雾。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墨绿色的毒雾与灰蒙蒙的剑光接触的瞬间,竟然如同沸汤泼雪般,迅速消融、退散!仿佛剑光本身带着某种净化或湮灭毒素的奇异力量!这是冰焰煞元中,寂灭火种意韵与煞元本身侵蚀特性结合的效果!

毒雾瞬间被清空一片,露出了后面惊愕的竹竿男和两名持刀扑来的劫匪。

紧接着,剑光毫不停滞,划过一道诡异莫测的弧线,迎上了正面劈来的两把刀!

“嗤啦!”“咔嚓!”

两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那两把品质不错的长刀,在与灰蒙蒙剑光接触的刹那,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斩断!剑光顺势掠过两名劫匪持刀的手腕!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两只断手伴随着喷溅的鲜血飞起!两名劫匪惨嚎着倒地,伤口处不仅流血,更凝结出一层诡异的冰晶,冰晶下却又隐隐有灼烧的焦痕,冰火两重痛苦让他们瞬间失去战斗力。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拔剑到斩断毒雾、劈断双刀、废掉两人,不过瞬息之间!

绕向侧翼、正准备发射毒针的两名劫匪惊呆了,手中的动作僵在半空。

竹竿男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转化为无边的惊骇!他看得清楚,对方那一剑,不仅仅是快和锋利!那灰蒙蒙的剑光中,蕴含着一种让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诡异力量,冰冷与灼热交织,侵蚀与净化并存!这绝非普通炼气六层修士能拥有的手段!

“不好!踢到铁板了!撤!”竹竿男反应极快,再不敢有丝毫恋战之心,怪叫一声,也顾不得手下,身形向后急退,同时袖中飞出数枚带着腥风的黑色梭镖,射向林风,不求伤敌,只求阻延!

另外两名劫匪也反应过来,转身就逃。

林风没有追击。他手腕一翻,黑色短剑归鞘,那灰蒙蒙的剑光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目光平静地看着狼狈逃窜的三人消失在浓雾巷尾,又瞥了一眼地上惨嚎打滚、很快因冰火侵蚀和失血而昏厥的两个断手劫匪。

然后,他看向旁边那个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的脏兮兮少年。

少年保持着准备冲出去的姿势,僵在原地,手里的烧火棍还举在半空。他看看地上昏死的劫匪,又看看神色平静、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苍蝇的林风,那双明亮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炽热的好奇?

“你……你你你……”少年结巴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好厉害!那是什么剑法?还有你那剑光,怎么把‘阴风散’的毒雾都弄没了?”

林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道:“为何帮我?”

少年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烧火棍:“我……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这几个家伙专挑落单的外来人下手,坑蒙拐骗抢,无恶不作,我盯他们好几天了。本来想吓唬他们一下,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他顿了顿,又好奇地凑近两步,压低声音,“喂,你是不是隐藏了修为?刚才那一下,起码得有炼气八层……不,九层的实力吧?”

林风不置可否,转移话题:“你叫‘小爷’?”

“呃……嘿嘿,大家都叫我‘泥猴子’,因为我跑得快,又总在镇子里钻来钻去,跟泥鳅似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脏兮兮的脸上笑容却格外灿烂,“大哥,你刚来迷雾镇吧?要不要找个向导?我对这里熟得很,哪个角落耗子洞有几只耗子都知道!价钱好商量!”

林风看着这个自称“泥猴子”、眼神狡黠却没什么恶意的少年,心中微动。一个熟悉本地情况、消息灵通、看起来没什么复杂背景的“地头蛇”,对他目前而言,或许有些用处。而且,这少年刚才虽然莽撞,但那份“路见不平”的义气(不管是真是假),在迷雾镇这种地方,也算难得了。

“你知道‘忘川酒馆’和‘哑仆’吗?”林风忽然问道。

泥猴子脸色微微一变,眼中的嬉笑收敛了几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大哥,你打听那个地方干什么?‘忘川酒馆’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那里是‘影楼’在迷雾镇的暗桩!‘哑仆’更是影楼的联络人之一,专门接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情报、刺杀、寻物……什么都干,但收费贵得吓人,而且规矩极多,一个不好就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影楼?林风记住了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地下情报或杀手组织。那个找上苏婉的神秘人,果然来头不小。

“只是听说,随便问问。”林风语气不变,“你对坠龙涧知道多少?”

见林风不再追问影楼的事,泥猴子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副机灵样:“坠龙涧啊,那可是最近最热闹的话题了!我知道的可多了!大哥你想知道哪方面的?地形?危险?还是最近都有哪些大人物去了?”

“边走边说吧。”林风看了一眼地上的劫匪,不想在此久留,“我需要买些丹药和符材,去易市。”

“好嘞!易市我熟!大哥跟我来,保证给你找到货真价实、价格公道的店铺!那些黑心商人可糊弄不了我!”泥猴子立刻拍着胸脯,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样子,兴冲冲地在前带路。

林风跟在后面,听着泥猴子叽叽喳喳地介绍着易市里各家店铺的底细、坠龙涧的各种传闻、以及迷雾镇近期的大小事件,心中却在思索着“影楼”和“忘川酒馆”的事情。

对方主动找上门,抛出“命外之物”的诱饵,显然不是无的放矢。是福是祸,难以预料。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和苏婉的处境,比预想的更加复杂。在这片被迷雾笼罩的混乱边镇,暗流早已在他们踏入的那一刻,便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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