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然彻底懵了。
他看看一脸冰霜的傅云深,又看看旁边那个穿着围裙、一脸不知状况外的苏静涵,大脑一时之间无法处理这过于复杂的信息。
“不是,阿深,你这什么意思?什么叫看好我?还少一头发拿她试问?你当我是犯人,她是你新请的狱警吗?”陆景然夸张地叫了起来。
傅云深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端起桌上那杯已经不冰的冰水喝了一口。
他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我懒得跟你解释,但你今天死定了。
苏静涵站在一旁,同样手足无措。让她看住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她怎么看?她拿什么看?
但雇主的命令她又不能不听。
于是别墅里就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傅云深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神情冷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景然想凑过去跟他说话,刚走两步,苏静涵就默默地像一道幽灵似的横在了他面前。
“陆先生,傅先生现在需要安静。”她低着头,声音不大,但态度很坚决。
陆景然瞪大了眼睛:“不是,小妹妹,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
苏静涵不说话,就那么挡着像一木桩。
陆景然想绕过去,她就跟着移动,始终保持在他和傅云深之间。她的动作很小,甚至有些笨拙,但就是固执地不让他靠近。
“嘿,我这暴脾气!”陆景然被她搞得哭笑不得,“阿深!傅云深!你看看她!你从哪找来的这么个一筋啊!”
傅云深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翻了一页报纸:“我请的保姆有问题?”
“保姆?她是你请的保姆?”陆景然的音调瞬间拔高了八度,他指着苏静涵,又指了指傅云深,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她不是老K给你找的那个‘礼物’吗?”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客厅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苏静涵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又白了几分。虽然已经猜到了真相,但此刻被当事人如此直白地戳穿,那份羞辱感还是像水般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傅云深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他“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报纸,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陆景然。
“你给我闭嘴。”他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冰寒。
陆景然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看着苏静涵那副快要碎掉的表情,再看看傅云深那要人的眼神,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不会吧?”他的嘴巴张成了“O”型,“阿深,你该不会把人家小姑娘当成我送的‘礼物’,然后对人家做了什么吧?”
傅云深没有说话,但那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景然怪叫一声,终于明白了傅云深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为什么要把自己叫过来“收尸”。
这下玩脱了!
他看着苏静涵,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同情:“那什么小妹妹,对不起,对不起!这事儿都怪我!是我,是我搞错了!我以为我就是想跟阿深开个玩笑,我真不知道你是来做家政的!我发誓!”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苏静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道歉。
她不想听。
任何道歉在已经造成的伤害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只是低着头,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
陆景然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更是过意不去。他急得抓耳挠腮,求助似的看向傅云深:“阿深,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可怎么办啊?”
傅云深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没有看陆景然,而是走到了苏静涵的面前。
“抬起头。”他命令道。
苏静涵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慢慢地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却依旧倔强地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傅云深看着她这双眼睛,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他讨厌她这副逆来顺受、却又无比倔强的样子。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
“这件事是他的错。”傅云深指了指陆景然,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也是我的错。”
这是傅云深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对别人说出“是我的错”这几个字。
陆景然在一旁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认识傅云深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这个小保姆到底是什么来头?
苏静涵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所以,”傅云深继续说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你可以选择现在离开,我会给你一笔补偿金,金额随你开。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按照我们刚才说的重拟合同。”
他把选择权重新交还给了她。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陆景然紧张地看着苏静涵,心里默默祈祷她能选择拿钱走人。毕竟闹成这样,再待下去三个人都会尴尬死。
苏静涵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
补偿金?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一笔一次性的补偿金,而是一份长期稳定的,足以支付弟弟高昂医疗费的收入。
傅云深开出的五万月薪,是她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希望。
尊严和生存,在这一刻被裸地摆在了天平的两端。
良久,她再次抬起头,看向傅云深,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选择留下来。”
这个答案让陆景然大跌眼镜,却在傅云深的意料之中。
他知道她会这么选。因为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过那种为了生存可以放弃一切的狼一样的眼神。
“很好。”傅云深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喜欢她的选择。
因为,这代表着这场由他主导的游戏可以继续下去了。
“陆景然,”他转向自己那个还在发愣的发小,“现在你可以滚了。”
“啊?哦哦。”陆景然如蒙大赦,转身就想溜。
“等等。”傅云深又叫住了他。
陆景然苦着脸回过头:“又怎么了,我的傅大爷?”
“从今天起,苏静涵就是我傅云深的专属保姆。”傅云深看着苏静涵,眼神深邃,话却是对陆景然说的,“你还有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以后离她远点。如果再让我知道有谁敢打她的主意。”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已经足够让陆景然从头凉到脚。
“知道了知道了!”陆景然点头如捣蒜,“我发誓!以后见了这位苏小姐,我绕道走!行了吧?”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傅云深这家伙,八成是对这个小保姆上了心。这哪是请了个保姆,这分明是请了尊菩萨回来供着。
陆景然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还同情地看了苏静涵一眼。
小姑娘,祝你好运吧。落在傅云深这个偏执狂手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随着大门被关上,偌大的别墅里又只剩下了傅云深和苏静涵两个人。
误会已经澄清,伪装已经被撕下,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被彻底捅破。气氛比之前更加尴尬,也更加微妙。
苏静涵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傅云深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心里的那点烦躁又变成了主导。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必须重新掌握主动权。
“跟我来书房。”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朝二楼走去。
苏静涵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她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那份决定她命运的将错就错的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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