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夜色漫过山林，安存寨的篝火比往稀疏了几分，却依旧倔强地燃着，映着一张张疲惫却凝重的脸。
白的厮痕迹尚未抹去，断魂崖下的血迹被夜风卷着尘土掩盖，可寨中弟兄们的伤口还在渗血，失去亲人的妇孺低低的啜泣声，顺着山风断断续续飘来，撞在每个人心上。
刘枫蹲在临时搭建的伤棚里，亲手给狗子换药。
少年的大腿被长矛刺穿，伤口深得能见到白骨，周文彦用草药捣成的药膏敷上去时，狗子疼得浑身抽搐，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满是冷汗，却硬是没再哼一声，只死死攥着刘枫的胳膊，指节泛白：
“刘头领，我……我还能守隘口，别丢下我。”
刘枫按住他的手，语气沉缓却坚定：“安心养伤，有我和李大哥在，守得住山寨。
你好好养着，等伤好了，还要跟着咱们种土豆、守家园。”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用净的麻布缠好伤口，动作轻柔，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这孩子才十五岁，本该在田埂上追着蝴蝶跑，如今却要在乱世里扛着刀枪拼命。
伤棚外，李虎正带着几个年轻汉子清点兵器与粮草。地上摆着缴获的十几把长矛、五把腰刀，还有一些散落的箭矢，可这些武器比起两百名府兵的装备，
不过是杯水车薪；粮草堆旁，陈守业拿着木勺，一点点舀着仅剩的杂粮，眉头拧成了疙瘩：
“枫儿，虎子，咱们剩下的粮和野菜，顶多够百余人吃十了。
白里为了换药，还煮了不少草药，耗了些粮食。再过几，若是寻不到新的粮草，咱们就得挨饿了。”
刘枫站起身，走到粮草堆前，望着那一点点可怜的粮食，心头沉重。
安存寨百余人，老弱妇孺占了大半，正是需要粮食的时候，可后山的野菜早已被挖得净净，山林里的野兽也因白的厮躲得远远的，打猎愈发困难。更要命的是，土豆种子刚种下不久，要等成熟还需两三个月，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我明带五个弟兄上山打猎，再去山谷深处寻些野果和草药，或许能多寻些吃食。”
李虎握紧猎刀，沉声道，“这山林我熟，就算野兽躲得深，我也能寻到踪迹。”
“不可。”
刘枫摇头，神色凝重，“白里官兵刚退，定然会在山下布防，派人巡查，你若带人行踪过远，恐遭埋伏。
而且山寨如今兵力空虚，你需留在寨中，带着弟兄们加固防御，防备官兵偷袭。”
他顿了顿，又道，“我带两个弟兄去附近的村落看看，或许能寻到些遗漏的粮食，或是与其他流民换些吃食。”
周文彦拄着一木杖走来，他肩上中了一箭，虽已包扎，却依旧行动不便，脸色也有些苍白：
“刘兄，万万不可。
附近的村落要么被流寇洗劫一空，要么被官兵搜刮殆尽，本没有粮食可寻。
而且那些村落多有官府的眼线，你若前往，一旦暴露行踪，只会给安存寨招来更多麻烦。”
三人站在篝火旁，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三人凝重的脸庞。
粮尽援绝，外有官府虎视眈眈，内有粮草短缺的困境，安存寨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倾覆。
“要不……咱们去投奔李自成？”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是站在一旁的中年流民赵二。
他本是陕西榆林人，家乡被流寇攻破，妻子儿女都死在了乱兵之中，孤身一人投奔安存寨。
此刻他低着头，声音里满是绝望，“听闻李自成麾下有数十万之众，到处开仓放粮，收留流民，咱们若是去投奔他，至少能有口饭吃，不用再担心官兵围剿。”
这话一出，寨中顿时安静下来，不少流民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乱世之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能有一条活路，哪怕是投奔流寇，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
“不行！”
刘枫厉声喝道，语气坚定，
“李自成虽收留流民，却烧抢掠，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昨吴驿丞便说过，他麾下多是乌合之众，劫掠百姓与匪类无异。
咱们若是投奔他，便是与虎谋皮，迟早会被他当作炮灰，死无葬身之地！”
李虎也附和道：“刘兄弟说得对！某家曾见过李自成的队伍，他们路过汉中府郊外时，不仅抢了百姓的粮食，还烧了村落，了不少老弱妇孺，比官兵还要凶狠。
咱们安存寨虽苦，却能守着一方安稳，绝不做那烧抢掠的勾当！”
赵二被二人厉声呵斥，吓得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可眼中的动摇却并未散去。
寨中不少流民也皆是如此，脸上满是犹豫——一边是粮尽援绝、危机四伏的安存寨，一边是虽凶狠却能给一口饭吃的李自成队伍，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周文彦看在眼里，心中焦急，上前一步道：“乡亲们，刘兄与李大哥所言非虚。
李自成野心勃勃，只知劫掠，不知安抚百姓，他的队伍看似壮大，实则内部分裂，迟早会败亡。
咱们安存寨虽面临困境，可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守住山寨，等土豆成熟，便有粮食可吃；只要咱们守住隘口，官兵便攻不进来。
切勿因一时的绝望，误入歧途！”
刘枫望着众人，目光坚定：“乡亲们，我知道大家都很难，都想活下去。
我刘枫在此立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大家饿死，绝不会让官兵和流寇伤害大家！咱们一起守着安存寨，一起种粮食，一起活下去！”
众人看着刘枫坚定的眼神，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心中的动摇渐渐散去。
他们想起白里刘枫带头敌，想起他为了守护大家不顾安危，想起安存寨这几的安稳子，纷纷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
“我们听刘头领的！守着安存寨！一起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放哨的弟兄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神色慌张，气喘吁吁：
“刘头领！李大哥！不好了！山下发现了官兵的踪迹，还有……还有流寇！他们聚集在山下，看样子是要联手围剿咱们！”
“什么？”
刘枫与李虎同时变色，快步走到寨口，朝着山下望去。
夜色中，能看到山下的山道上燃起了点点火光，密密麻麻的人影在火光中晃动，隐约能听到马蹄声与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朝着山寨的方向近。
“是王三胜！”李虎眯起眼睛，望着山下的人影，咬牙切齿，“我认得他那杆生锈的砍刀，还有他脸上的刀疤！这狗贼，竟然勾结官兵，来报复咱们！”
刘枫心中一沉，果然不出所料，汉中府知府张启元绝不会善罢甘休，而王三胜也一直记恨着白的仇怨，如今二人联手，官兵有甲胄弓箭，流寇有悍勇之气，人数恐怕不下三百人，安存寨的危机，彻底爆发了。
“快！通知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
刘枫厉声下令，“弓箭手立刻前往断魂崖与黑风口埋伏，滚木礌石准备好！老弱妇孺尽数转移到后山山洞，陈老伯，劳你照看！周先生，你带五人巡查后山，防备他们绕道偷袭！李大哥，你随我去断魂崖，守住第一道隘口！”
“是！”
众人齐声应诺，立刻行动起来。原本安静的山寨瞬间变得忙碌起来，弟兄们握紧手中的武器，朝着隘口奔去；
妇女们抱着孩子，搀扶着老人，匆匆向后山山洞转移；
篝火被熄灭，只剩下夜色中的暗影，与山下的火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刘枫握着木矛，站在断魂崖上，望着山下越来越近的火光，听着越来越近的呐喊声，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坚定。
他知道，这一战，比白里更加凶险，稍有不慎，安存寨便会覆灭，百余人便会死于非命。
可他不能退，也不能输——他身后，是他的家人，是信任他的乡亲，是他拼尽全力守护的家园。
李虎走到他身边，握紧腰间的猎刀，朗声道：“刘兄弟，今便是死，某家也陪你一起，守住安存寨！”
刘枫转头看向李虎，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夜色中，二人的身影并肩而立，如同两座巍峨的山峰，挡在断魂崖前，挡在安存寨的身前。
山下的火光越来越近，呐喊声越来越响，乱世的风暴，再次朝着安存寨席卷而来，而刘枫与寨中的众人，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守住这方乱世中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