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山下的呐喊声便冲破了山林的寂静,官兵与流寇的队伍已经近了断魂崖。
周彪骑着马,手持单刀,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是百名府兵,甲胄鲜明,弓箭上弦;
王三胜则手持生锈的砍刀,站在流寇队伍的中间,身后是两百余名流寇,衣衫褴褛,却个个眼冒绿光,神色凶悍。
“刘枫!你这刁民,竟敢抗税殴吏,斩官兵,今我与王头领联手,踏平安存寨,将你碎尸万段!”
周彪勒住马缰,对着崖上高声喝骂,声音尖利,带着浓浓的意。
王三胜也跟着嘶吼:
“刘枫!李虎!那你们坏了老子的好事,今老子要让你们血债血偿!寨中的女子和粮食,都是老子的!识相的,就乖乖打开寨门,跪地投降,或许老子还能饶你们不死!”
崖上的弟兄们听得怒火中烧,纷纷大骂:
“狗贼!休想!”“有本事就上来!”刘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冰冷地望着山下的队伍,高声道:“周彪!王三胜!你们勾结在一起,欺压流民,烧抢掠,与匪类无异!
我安存寨众人,宁死不降!今便让你们看看,我等的厉害!”
“冥顽不灵!”周彪怒喝一声,挥手下令,
“弓箭手,放箭!长矛手,冲锋!拿下断魂崖,赏白银十两!”
随着周彪一声令下,府兵们纷纷搭弓射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雨点般朝着崖上射来。
流寇们也跟着嘶吼着,挥舞着木棍、砍刀,朝着断魂崖的隘口冲锋。他们踩着山道上的碎石,不顾危险,一步步朝着崖上攀爬,眼中满是贪婪与狠戾——他们知道,只要拿下安存寨,就能有粮食吃,有女子抢。
“隐蔽!”
刘枫大喝一声,弟兄们纷纷躲到岩石与大树之后,箭矢打在岩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溅起阵阵火星。
待箭矢稍歇,刘枫高声喊道:“放滚木!”
崖上的弟兄们合力推开早已备好的滚木与礌石,巨大的滚木顺着陡峭的山道呼啸而下,砸向冲锋的官兵与流寇。
惨叫声瞬间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人流寇被滚木砸中,倒在地上,当场毙命;
官兵们也被滚木冲得阵型大乱,纷纷后退,不敢贸然上前。
“废物!一群废物!”
王三胜见状,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砍刀,朝着身后的流寇怒吼,
“都给我冲!谁先冲上去,谁就先抢粮食!后退者,立斩不赦!”
流寇们本就是一群走投无路的饥民,被粮食的诱惑与王三胜的狠厉震慑,纷纷红了眼,再次朝着隘口冲锋。
他们学乖了,不再扎堆前行,而是分散开来,借着山道旁的岩石掩护,一步步艰难攀爬;官兵们则在后方射箭,压制崖上的伏兵,为流寇们掩护。
“弓箭手上前,射那些攀爬的贼子!”
刘枫高声呼喊,手中木矛一扬,精准刺穿一名攀到半崖的流寇膛。
那流寇惨叫一声,身体顺着岩壁滚落,砸倒了下方两个紧随其后的同伴。
崖上的弓箭手也纷纷松开弓弦,箭矢如流星般射向山道上的敌人,每一支箭都带着求生的决绝,不少流寇与官兵中箭倒地,山道上的血迹越来越浓,越来越多。
可敌人终究人多势众,官兵与流寇加起来有三百余人,而崖上的弟兄们只有三十余人,还要防备他们绕道后山,兵力愈发紧张。
有几名流寇借着岩石的遮挡,悄悄爬到了隘口下方,举起砍刀朝着崖上猛砍,一名弟兄躲闪不及,手臂被砍刀砍中,鲜血喷涌而出,他闷哼一声,却依旧握紧手中的木矛,狠狠砸向那几名流寇,将他们砸落崖下。
“快!把他抬到后方包扎!”
刘枫厉声吩咐,转身再次投入战斗。
他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手臂上、肩膀上都有伤口,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守住隘口,守住安存寨!
与此同时,黑风口方向也传来了激烈的厮声。
李虎带着十名弟兄,依托狭窄的山道,用弓箭和滚木礌石死死阻滞敌人的进攻。他箭法如神,每射一箭,必有一名敌人中箭倒地,可敌人实在太多,源源不断地朝着黑风口冲锋,黑风口的防线,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李大哥!黑风口快守不住了!敌人太多了!”一名弟兄高声喊道,声音里满是焦急。
李虎咬紧牙关,射死一名冲在最前面的官兵,沉声道:“守住!都给我守住!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越过黑风口一步!”
他知道,黑风口一旦失守,敌人就会从侧面进攻断魂崖,到时候安存寨就会腹背受敌,彻底陷入绝境。
后山方向,周文彦正带着五名弟兄巡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十几名官兵正朝着山洞的方向奔来,显然是想抄后路,生擒老弱妇孺。
“不好!他们想偷袭后山!”周文彦心头一沉,立刻带着弟兄们冲了上去,“拦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山洞!”
五名弟兄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跟着周文彦冲了上去。
他们虽人数稀少,却个个悍勇,借着后山的地形优势,与官兵缠斗起来。周文彦肩上的伤口被扯裂,鲜血浸透了麻布,可他依旧咬牙坚持,挥舞着木杖,朝着官兵猛打。
断魂崖上,刘枫听到黑风口与后山的厮声,心中焦急万分。
他知道,李虎和周文彦那边都快支撑不住了,可他这边也自顾不暇,本抽不出兵力支援。“乡亲们,再加把劲!守住隘口!只要咱们再坚持一会儿,就能打退他们!”
刘枫高声喊道,鼓舞着众人的士气。
就在这时,王三胜看到断魂崖的防线渐渐松动,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亲自提着砍刀,朝着隘口攀爬而来。
他身手矫健,借着岩石的掩护,很快便爬到了隘口下方,朝着刘枫猛砍过来:“刘枫!拿命来!”
刘枫侧身避开,手中木矛一挑,朝着王三胜的口刺去。王三胜连忙格挡,砍刀与木矛碰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二人缠斗在一起,王三胜的砍刀凶悍凌厉,刘枫的木矛沉稳有力,一时间难分胜负。
“刘头领,小心!”一名弟兄高声提醒,只见周彪带着几名官兵,悄悄爬到了刘枫的身后,举起长矛,朝着刘枫的后背刺来。
刘枫心中一凛,侧身疾躲,长矛擦着他的肩膀刺过,深深刺入了岩壁之中。他转身,一矛刺穿了那名官兵的喉咙,可就在这时,王三胜抓住机会,一刀砍在刘枫的后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刘头领!”弟兄们见状,纷纷惊呼,想要上前支援,却被流寇死死缠住,本脱不开身。
刘枫踉跄了几步,扶住身边的岩石,才没有摔倒。他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可他依旧握紧手中的木矛,转过身,怒视着王三胜,眼中满是意:
“王三胜,我要了你!”
王三胜嗤笑一声,脸上满是得意:
“刘枫,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我?今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他再次提着砍刀,朝着刘枫猛冲过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利箭破空而来,精准射中王三胜的膝盖,王三胜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砍刀也掉在了地上。
刘枫抬头望去,只见李虎正站在不远处的岩石上,手中长弓紧握,眼中满是焦急:“刘兄弟,我来了!”
原来,李虎实在放心不下断魂崖,安排好黑风口的防守后,便带着两名弟兄,悄悄绕到了断魂崖的侧面,正好看到王三胜偷袭刘枫,立刻拉弓搭箭,射中了王三胜。
“狗贼!”
刘枫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忍着后背的剧痛,冲上前,一矛刺穿了王三胜的膛。
王三胜惨叫一声,眼中满是不甘与恐惧,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流寇们看到王三胜被,顿时群龙无首,士气大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悍勇之气,纷纷后退,想要逃窜。
周彪见状,心中大惊,知道大势已去,若是再坚持下去,只会全军覆没,连忙下令:“撤!快撤!”
官兵与流寇们如蒙大赦,纷纷转身,狼狈不堪地朝着山下逃窜。
刘枫与李虎见状,并没有追击——他们的弟兄们伤亡惨重,粮草短缺,本没有力气追击。
战斗终于结束了。
断魂崖与黑风口的山道上,躺满了敌人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山道,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安存寨的弟兄们纷纷走出隘口,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满是伤口与血迹,却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刘枫踉跄着走到弟兄们身边,望着众人疲惫却坚定的脸庞,眼中满是感激:
“乡亲们,我们……我们守住了安存寨!”
“守住了!我们守住了!”
众人齐声欢呼,欢呼声震彻山谷,驱散了连来的压抑与恐惧。
可欢呼声中,也夹杂着低低的啜泣——有五名弟兄在战斗中牺牲,十几人重伤,他们都是安存寨的亲人,都是乱世中相依为命的伙伴。
刘枫走到牺牲的弟兄们身边,缓缓跪下,对着他们的尸体深深一拜:“兄弟们,谢谢你们!是你们用生命守住了安存寨,守住了我们的家园。
我刘枫在此立誓,定会好好安葬你们,定会让安存寨越来越好,定会让大家都能活下去!”
众人也纷纷跪下,对着牺牲的弟兄们祭拜,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染血的山道上。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空。安存寨的篝火再次燃起,比往更加明亮。
弟兄们安葬了牺牲的伙伴,救治了受伤的亲人,虽然依旧面临着粮草短缺的困境,虽然依旧有官兵的威胁,可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
刘枫站在断魂崖上,望着夕阳下的山林,望着寨中忙碌的乡亲们,心中坚定。他知道,这一战,他们胜了,可乱世的风暴还未平息,安存寨的前路依旧充满了荆棘与危险。
可他不再迷茫,不再绝望——他有同心协力的弟兄,有信任他的乡亲,有这方赖以生存的家园。
崇祯十三年的乱世烬土之上,安存寨的星火,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愈发明亮。
刘枫知道,他肩上的担子依旧沉重,可他会带着寨中的众人,一步步走下去,守着这方山寨,守着这乱世中的星火,守着活下去的希望,直到迎来太平的那一天。

维C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