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迈巴赫平稳行驶。
时绒看到他眸光讳莫如深,扫来一眼。
“不可以。”他冷冷道,“你与人搭讪的方式真是绝无仅有,还是你觉得,不同寻常的模式可能更容易得到青睐?”
就这么面无表情拆穿了她。
钟培熹神色不虞,周围气氛压抑。
她笑笑,“你误会了,不可以也没事,其实我只是随便问问的,因为班尼不久前已经走丢了,我养了他十几年。”
话音落下,钟培熹皱眉。
“所以班尼是?”
“他是一只狗,很可爱的小狗。”
班尼是她家的狗,很可爱的雪纳瑞。
不知为何,确实和钟培熹很像。
——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
不是人?是只狗?
车厢内,男人并未看她,右手搭在中控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周身危险的气势貌似散了一些去。
“你觉得我像狗?”
时绒总觉得,他冰冷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看穿。
她垂下眼睫,“抱歉,是我用词不当。”
两人一时无话。
狭小的空间里,氛围凝结成冰。
窗外绿影一闪而过。
快要到了,快要驶下北山墅,到主干路上了,也就是说,她要下车了,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再留给她。
时绒紧紧闭上眼。
并未做太多心理建设。
她说:“钟先生,我可以…加一个你的微信吗?”
钟培熹轻笑,像是看穿。
他说的露骨,“自荐枕席?”
闻言,时绒头皮一紧。
倒也不扭扭捏捏,说出之后目光便坦然。
“其实,也可以这样认为。”
车内有些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片刻后,钟培熹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你这么副坦然赴死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自荐枕席,倒像是为国捐躯一样,毕竟看起来还挺嫌弃我的样子。”
怎么会有人敢嫌弃呢。
不知道多少名媛千金对他趋之若鹜。
妄想攀上这根高枝。
只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罢了。
钟培熹不近人情是出了名的。
曾经有个名媛妄想爬他的床,据说被发现后,吩咐保镖丢了出去,那人浑身上下不着寸缕,他是一点面子也没给。
时绒想到这里,生出了退缩的想法。
总还会有别的办法的,她想。
一定有。
只这时车子驶下北山墅。
黑色迈巴赫靠边停下,熄了火,钟培熹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时绒已经不紧不慢地解开了安全带。
她推开车门。
“谢谢钟先生捎我一段,我先走了。”
“?”
男人面无表情,在车门即将关上时冷冷出声。
“不是要我微信?又不要了?”
并未想到有这峰回路转。
时绒愣了一秒,也仅仅只是一秒。
她从兜里拿出手机,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
下车后。
她也没有急着打车。
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像是被打回原形,发现这么多年来的平静生活。
只如昙花一现。
她是林家的养女。
可现在,林家倒台了。
养父林祝尧被指控贪污受贿后定罪了。
养母丁蔼因受不了打击从十八层顶楼一跃而下。
他们的儿子,她的弟弟。
林序南。
——也失踪了。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林序南,这是这个世界上,她除了父母之外唯一的亲人,哪怕彼此间并无血缘关系存续。
时绒也接受不了。
有任何一点会失去他的可能性。
——钟培熹。
或许就是她绝处逢生的唯一机会。
他出现的时机这么巧。
必须要牢牢抓住才是。
晚点的时候,她给对方发去了消息。
【钟先生,我们可以谈谈吗?】
对方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才回。
【谈什么?】
【谈一笔交易。】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依旧没有回复,时绒觉得这人多少有些阴晴不定,性格也喜怒无常,照理说她应该远离这种人。
可现下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彼时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林家别墅。
手机响起。
时绒点开,发现紧张到手上出了薄汗。
【交易什么?】
她闭了闭眼,毫不避讳地直言。
【我。】
对方又没有回了,她的心起起伏伏,像被不断鞭挞,提起后重重摔下,不久之后,人去楼空的家里却有客到访。
是林祝尧的弟弟,也是她的小叔。
——林祝宏。
男人约莫四五十的年纪,面上看着憔悴异常。
“绒绒,家里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你一个女孩子,真是难为你,大哥这案子已经定罪,不出意外的话翻不了了。”
他们没有能力翻案。
哪怕所有人都不相信。
他们都不认为林祝尧是会贪污受贿的人。
时绒泄了气,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去。
“小叔,最近你也辛苦,母亲的葬仪多亏你一手操办。”
“哪儿的话。”林祝宏说,“这是我亲大嫂。”
早些天,时绒为了林祝尧的案子,以及弟弟的事情到处奔走,因此丁蔼的葬仪一时顾不上,便交给了林祝宏去办,她与南城沈家曾经订有父母之命的亲事。
本想着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求他们帮下忙。
却不想被兜头泼了冷水。
兔死走狗烹。
没人会再想跟他们家扯上一点关系。
林祝宏问,“沈涟不肯帮忙是吗?”
“我去的时候没见到他,只见到了沈老太太。”
“沈家要与我解除婚约。”时绒笑笑,“不过这也正常,去的时候,我就没想他们能帮上点什么,总归也不失望。”
“狼心狗肺。”林祝宏浓眉压下,面上不忿,“当初他们家想同你爸攀上关系求娶你时,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的。”
时绒没说话。
又听他道,“南南当时百般不同意,说姓沈的不是什么好人,压根就配不上你,现在看来,他比我们会看人多了。”
时绒依旧没说话,只是心脏有些抽痛。
不多时。
林祝宏晦涩难辩地看她一眼,道出来意。
“绒绒,以前你爸在政协任职时,和江家那位关系要好,我找人打听了,江徽锦今天晚上应该会出现在蟾宫折桂。”
这话通俗易懂,时绒面无表情。
点了点头,表示应了。
到这时候,其实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她和林祝宏的真正目的是一致的。
片刻后。
时绒听到对方沉重叹气。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找到南南。”
“我总觉得或许他手里,有为你爸平反的证据,不然他不可能失踪这么久,连大嫂去世都没有回来。”
是的,当务之急。
——是要找到林序南。
时绒点头,“我知道的,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