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两人穿过马路，走到钟楼底下。
钟楼的外墙泛黄斑驳，射灯朝天空照着。纵使过了一百多年，这老钟楼依然屹立在这里，是个厚重的庞然大物。两人走在底下就像两个小黑点，蝼蚁一般。
陈泯看了看走在身边的苏影，嘴角还在微微抽动。
“苏影，没想到啊……我带你出来玩，还要我给你付车钱。穆乾钺没教你出门要带钱包啊？”
苏影不屑地别开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种事还需要他教我？”
陈泯哼笑一声：“那如果我今天不出现，你的车费怎么办？”
苏影理了理自己的夹克，把头发撩到背后：“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这次遇上了，下次就不会忘带了。如果你实在没出现，我就让司机再开回家，我双倍价钱付给他喽。”
陈泯翻了一个白眼：“好啊。那我等你怎么办，你就鸽了我？”
苏影一笑：“谁叫你出现得晚了呢？我就只好鸽你了。”
陈泯笑着垂眸摇了摇头，带苏影穿过钟楼底部，来到边上一个破旧的小门。
苏影好奇：“我们要去哪里啊？”
陈泯侧头，勾起嘴角，眼中带着揶揄的笑意：“通道就在你面前。其实你换个时间找我，我们还是只能半夜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他从裤兜里摸出来一把钥匙，在苏影面前晃了晃。
苏影漂亮的眼睛盯着那钥匙，目光在陈泯脸上扫了扫，又退后半步，顺着那小门所通向的地方看了一圈。
钟楼贴近地面的部分是中空的，只有方中带圆的四脚落下来，支撑起整个宏伟的身体。而肚子中间，优雅的弧线在空中抛起，形成了巨大的空高设计。沿着小门朝上看，黑色粗犷的铁网之下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黑色钢板阶梯一路旋转向上，通向隐没在视线之外的至高处。
“我们要进这里面去？”
小门被紧紧锁着，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旁边标着巨大的红色标语：“禁止入内”。
陈泯扬起脸笑了，把钥匙插入钥匙孔，艰涩地转了几圈。那扇门被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恍若一个古老的地方重见天日。
他转向周围看了看，随即朝门内扬了扬下巴：“现在周围没人。我们进去。”
苏影看着那黑幽幽的门内，眼中闪着好奇的光。穿着靴子的脚刚要踏上去，却想到什么，迟疑片刻回过头。
“你不会把我骗到上面去，谋害我吧？”
陈泯眼尖，看见斜对面正有一个人双手插兜，正穿过马路朝这边过来。
“什么谋害不谋害的……”他伸手一把将苏影推到小门内，又左右看了看，自己侧身进去拉上铁门。
苏影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铁门就“嘎吱”一声关上了。
楼道内一片黑暗，苏影视线中忽然失去可见物，莫名有些惊惶起来，伸手抓住陈泯的肩膀，寻求可靠的支持。
陈泯的肩膀动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片刻，一点幽幽的亮光在两人之间亮起，是一个小手电筒。
苏影能看见外物，但也同时看见了陈泯。他两次出现，神色都吊儿郎当，但他的五官同样立体俊秀，相对于穆乾钺而言少了最凌厉的那份攻击性，反而多了两分亲切感。
苏影瞪着眼睛看陈泯，忽然意识到陈泯的面孔离她很近，她几乎能看清他的眼睫毛根部。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退后半步，但奈何楼道太小，她的背“哐当”一声就撞上了黑色的粗铁网。
陈泯抬起眼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怪异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往后靠。他又嫌苏影抓着他行动不方便，把抓着他的那只手扒拉下来，理了理衣服，朝上扬扬下巴：“走吗？”
苏影贴着铁丝网，顺着灯光朝上看去。
“这……这楼梯安全吗？我还想多活几年……”
陈泯嗤笑一声，率先抬脚朝上走去，铁楼梯在踩踏之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地方，就是专门为你找的，我早就走过了。而且我之前说过，你的身体条件非常好，就算这里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你也不会出任何事……”
苏影试探性地跟着陈泯往上走，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等等，什么叫……专门为我找的？”
陈泯走着，回过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你可是不知道，我们等了你很久呢……”
苏影看着他被电筒映出白光的五官和其他沉入黑暗的部位，一种诡异感当头砸下，背上猛然一凉。
“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她听见陈泯闲散地轻轻一笑，眼前忽然亮起白色夹杂着柔和黄色的亮光，视野猛地开阔起来。
她忽然呆住了，脚下忍不住上前几步，壮丽的景观猛然撞进苏影的视野之中。
整座城市，在这一瞬间尽收眼底。最远处已经在夜色掩映下变成黑影的连绵山丘，一直排开到达城市边界的田字一般块状分布的街区布局，树影、湖水，路灯、蝼蚁一般走动的行人。风吹过来，把苏影的黑发微微扬起。
她转过身，看见了眼前庞然巨物一般的钟表盘，发着光的表盘之上，巨大的黑色指针遵循着人类的计时规律缓慢跳动着。
“天哪……”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上下耸然穿过一阵令人战栗的电流。
第一例人造人的眼睛，首次目睹了人类社会的宏伟景观。
陈泯靠在钟楼的外壁上，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这个景色。”
苏影的瞳孔微微扩张，半晌才收回思绪，转头看向陈泯，头发被风吹得微微鼓动。
她深吸一口气：“我之前从没见过。”
陈泯忽然笑了，笑容在他脸上扩散开，“哈哈哈哈……你之前当然没见过。”片刻，他的笑容才淡下去，恢复成嘴角带笑、温和而散漫的样子。
苏影微微皱起眉，觉得他似乎知道什么似的，他却笑着补了一句：“这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来过。”
补上这种说法，似乎也合情合理。
他转过身，顺着下钟表早已布满灰尘的观景台朝另一端走过去，“来看看这边。”
苏影压下疑惑，跟着他走到另一边，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幅景观。如果说刚刚她看到的是低矮的、遥远而广阔的城市，那现在她看到的则是完全的现代化建筑。
蓝色的玻璃外观构成一栋栋晶体一样的建筑，它们跟钟楼之间的距离十分贴近，甚至隐隐形成了压迫的态势。站在钟楼上，似乎超先进的科技社会触手可及。
苏影喉咙动了动，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世界，跟苏颖记忆中的太不一样了。苏颖的过去，更多充斥的是情感、冷落、挣扎和艺术。现在的苏影，莫名觉得自己隐隐触摸到什么东西。
一种令人心生战栗、激动，和让人隐隐感到畏惧的东西。
她沉沉地呼吸着，陈泯在身边动作，似乎在拿什么东西。
苏影被吸引了注意力，侧目投出好奇的目光。
陈泯从背包中拿出一团黑色的东西，注意到苏影的关注，笑了，把东西拿起来给苏影展示。
那是一盘串着精钢的绳索。
他转头面向近在咫尺、连成一片的现代化建筑。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
“你那次跳窗，动作完成得不错，但是可以更好。我能教你，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