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抿唇,神色严肃:“母亲,那个梦太真实了,不得不防,或许是上天对我们的指引。”
“梦里神仙告诉我说,父亲今天还会带回来一个孤女。”
“孤女无家可归,他想收为养女,寄养在你名下。”
姜姒眼眸泛冷:“这个孤女,就是父亲外室的女儿。”
“将来会抢走我的丈夫,还会害死我们全家。”
“不仅如此,那外室女肚子里还揣了个。”
估算下时间,此时恐怕已有八个月的身孕,是姜戎带兵打仗出发时留下的。
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上辈子她父亲那外室女肚子怀的是个男婴,那小孩过于妖气,生来便是天才儿童,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能出口成章。
八岁在皇帝面前咏出一首惊才绝艳的诗《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姜宴凭借这首静夜思,一骑绝尘,名扬天下,坐稳了天才儿童的身份。
自那妖童出生,杨柳儿的长子,在朝为官,一路得到了皇帝的赏识,甚至为她争了诰命夫人。
姜心,也一夜之间像长了墨水似的,成了京城第一才女,嘴里脱口而出则是句句经典。
姜心那弟弟聪慧的近乎过妖,聪明过头了,让她隐约有些忌惮。
上辈子,那妖童看她的眼神,就令她格外的不舒服,觉得甚是怪异。
像一个成年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带着侵略。
不像个小孩,更像个成年人。
姜姒看她母亲脸色苍白,但眼底想信任父亲,又茫然无措,脸上全是痛苦挣扎。
上辈子,姜姒何尝不是对自己的父亲敬仰如高山,敬畏若神明。
他是打仗归来的将军,国家的英雄,是她姜姒的骄傲,一生努力奋斗的目标。
是她一生的追求,姜姒长大,就想成为跟父亲一样为国家效力的将军。
可她到底是女儿身。
父亲教导她,女人应该恪守妇道,不该抛头露面,更不能去军营那种男人混杂的地方,有辱名节,给将军府丢脸。
萧景希望她做个贤良淑德的四皇子妃,她都听了。
她以前当真以为父亲是为她好,自己青梅竹马,相爱的丈夫是疼惜她。
明明,她的武功,论兵打仗,不输父亲,更不输他养在外面的儿子。
只因为她是女儿身,便要她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到死,她才看穿他们的真面目。
他们只是忌惮她,恐惧她,又想利用她,将她一生囚禁在后宅和背后朝堂中。
“母亲若不相信,今日若等父亲回来,你别声张,看看是不是如女儿所说。”姜姒眼底翻滚着痛苦和悲楚。
姜戎扮演了一个好父亲、好丈夫角色,姜老太是个好祖母,人不坏,只是过于溺爱孩子。
如果不是她死过一回,绝对不相信他们养了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京中贵女,个个会女红针黹,棋琴书画样样精通,唯独只有姜姒,是个异类。
她喜欢学武,不爱女红,棋琴书画,姜老太便跟她站一条线,由着她去,因此,姜姒还觉得祖母待她极好。
可京中贵女,夫人们都嫌弃她粗鄙不堪,一个姜府嫡女,上不了台面。
可姜姒不在乎,我行我素,她爱武,喜兵书,母亲无可奈何,只能给她请厉害的师傅来教。
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女儿,姜戎母子谁也没把她放心上,把她当成威胁,女人不可能上战场带兵打仗,便任由她折腾去,没再管过。
他们也没指望姜姒能有多大出息,这样才好,那些夫人们谁也不会想把姜姒娶回家。
但没想到,她会求皇帝赐婚。
姜琼华听完女儿说的话,眼神惊惶,脸色苍白的可怕。
要是姜姒说的都是真的,她该如何处理?
门外,传来春桃的惊呼声:“不好了,小姐!”
“将军打仗归来,还带了一个年轻女子回来!”
姜琼华闻言,脸上一片惊惶,她眼底含了泪,红着眼,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声音沙哑:“姒儿。”
这跟姜姒说的对上了,姜琼华忽然感觉到害怕,惶恐不安。
难道,真的是神仙显灵?
要她姜琼华带着家人躲过这一劫?
她跟姜戎相爱相守了半生,被他捧在手心疼爱了半辈子,无论如何也不想去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姜姒握住了她母亲的手:“母亲,我会永远陪着你。”
“若父亲背叛了你,你就跟他和离吧。”
姜戎是入赘进姜家的,赘婿地位极低,与刑徒奴隶无异,名下不得有私产,基本不可能在和离后得到女方家产。
姜姒忽然觉得外祖父英明,为母亲谋了退路。
否则,即便和离,母亲也得被他们扒一层皮下来。
但唯有一点,如何让姜戎松口和离,让母亲带他们自立门户成了问题。
除非,足够大的利益和诱惑。
姜琼华泪水涟涟,神色凄凉,难过的只能点头,说不出话来。
姜姒嘱咐了一句:“切记,不要露出马脚来,以防止打草惊蛇。”
两人走到大厅,姜琼华眼泪止住了,只是眼眶哭过,是红肿的。
姜戎风尘仆仆进门,一身军装未脱,他俊朗的脸颊上带着笑,看到姜琼华跟姜姒来了,急不可耐的说:“夫人,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一个副将留下来的孤女,他为救我而死。”
姜戎脸上带着笑,看着姜琼华:“我想收养她当养女,寄养在你名下。”
“取名为姜心。”
“你觉得如何?”
这话术,跟女儿说的神仙的警示完全对上了。
“她跟姜姒差不多大,父亲为救我而死,夫人,你待她要如亲女儿一般疼爱。”男人眼底沉痛,悲鸣,声音沉沉:“不然,我无颜面对他父亲在九泉之下。”
相爱多年的丈夫,在外面养了女人,有了另外一个家,还要把私生女带回来给她养。
要她待私生女如亲女儿一般。
这是在姜琼华心口狠狠插了一把刀。
姜琼华脸色骤然一下苍白,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姜姒站在她母亲旁边搀扶住她,她盯着面前的两人,心底冷笑不止,面上无甚表情,目光平静无波。
她现在才发现,她父亲的脸到底有多厚。
将跟外室女生的女儿,瞒天过海,寄养在原配名下,还要她母亲待她如亲女儿一般,心存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