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星髓石在掌心里温温的，像捂着一小块凝固的暖阳。苏聆把它紧紧攥着，塞进校服口袋最深处，布料贴着皮肤，那点若有似无的暖意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锚。昨晚父亲最后那句话，还有他放下锤子时眼底的灰败，像冰冷的铁片压在心口，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他默许了，用一种近乎绝望的方式。可这份默许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秘密。那把地质锤，那个紧锁的床头柜…她不敢再深想。
走进教室，喧嚣扑面而来，带着粉笔灰、汗水和青春期荷尔蒙的熟悉气味。苏聆却觉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一切都模糊而遥远。脑子里的噪音像退潮后残留的泡沫，细碎地翻涌着，比平时更难集中精神。她下意识地按了按口袋里的石头，指尖能感受到它温润的轮廓。
“聆聆！这边！”林小雨的声音像穿透迷雾的号角，带着惯有的活力，冲散了苏聆心头一点阴霾。她正挥着手，旁边空着苏聆的座位。
苏聆快步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早。”
“早什么早，再晚点王主任的死亡射线就要把你钉墙上了！”林小雨压低声音，目光却好奇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你眼睛怎么有点肿？昨晚没睡好？还是…”她促狭地眨眨眼，“…想陈锐想的？”
“胡说什么！”苏聆脸一热，赶紧坐下，拿出课本掩饰。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那个空位。萧烬还没来。每次想到他，昨晚窗外那冰冷窥视的感觉就阴魂不散地爬上脊背。是他吗？那个站在阳台栏杆上、瞬间消失的影子？父亲口中的“会看”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股细微的、近乎凝固的寒意自身侧传来，瞬间压过了教室里的嘈杂和暖气。苏聆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不用转头也知道。
萧烬来了。
他无声无息地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动作流畅得像一道影子滑入黑暗。那股冷冽的气息，如同寒冬深潭里冒出的寒气，丝丝缕缕地侵蚀着周围的空间，连林小雨叽叽喳喳的声音都下意识地低了几分。他还是穿着那身过于整洁的校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张精心描绘却毫无生气的面具。
苏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后背僵直。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像两台精密的扫描仪，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感觉，比昨晚窗外的窥视更直接，更冰冷。她死死盯着摊开的英语课本，每一个字母都像在眼前扭曲跳动，指尖用力抠着书页边缘，留下浅浅的印痕。
“喂，新同桌，你这自带中央空调的体质挺省电啊？”林小雨似乎没察觉到苏聆的异样，半是玩笑半是好奇地转过头，冲着萧烬扬了扬下巴。她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
萧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刚刚从桌肚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没有任何标签的保温杯。听到林小雨的话，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落在林小雨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林小雨脸上的笑容下意识地僵了一下，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冻住了。
他没有回答林小雨。视线只是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重新落回苏聆身上。那目光专注得可怕，仿佛教室里其他所有人都不存在。
苏聆的呼吸都屏住了。她感觉自己像被钉在实验台上的标本，无处可逃。
然后，萧烬做出了一个让苏聆和林小雨都措手不及的动作。
他拧开了那个崭新的保温杯盖。一股白色的冷气瞬间逸散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没有看杯子，视线依旧锁在苏聆脸上，然后，他非常自然地，将杯子朝苏聆的方向，轻轻推过了两张课桌之间那条无形的界限。
杯子里是剔透的冰块和近乎无色的液体，在杯壁上迅速凝结出一层细密的水珠。
“喝点水。”他的声音响起，音调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不是询问，不是关心，更像是一种…指令。或者说，是一种观察程序里的预设动作。
苏聆看着那杯几乎贴着桌沿的冰水，寒气仿佛顺着桌面蔓延过来，冻僵了她的指尖。脑子里那些细碎的噪音似乎被这寒意刺激了一下，变得尖锐起来。父亲昨晚的话在耳边炸响：“它们喜欢…有‘光’的地方…致命…”
这杯水…是试探？是某种诱发？还是…单纯的“观察”？
“谢谢…不用了。”苏聆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明显的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甚至不敢伸手去碰那杯子，身体本能地向后缩了缩，避开了那逼人的寒气。
萧烬的眉峰，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那细微的变化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盯着苏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瞳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小的数据流一闪而逝。他放在桌下的左手，几根手指非常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在调整某个无形的参数。
苏聆的拒绝，似乎不在他预设的观测反应之内。
他没有收回水杯，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目光沉沉地压在苏聆身上，那杯冒着寒气的冰水，就横亘在两人之间，像一道冰冷的界河。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前排几个偷偷回头看的同学也察觉到了这边诡异的气氛，迅速转回头去。连林小雨都张了张嘴，看看那杯水，又看看苏聆煞白的脸色，最终什么也没说，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担忧。
“叮铃铃——”刺耳的上课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萧烬的目光终于从苏聆脸上移开。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捏住保温杯冰冷的杯身，极其平稳地将它收了回去，动作精准得没有一丝多余。杯盖被无声地旋紧，隔绝了寒气。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试探，从未发生。
他端正坐好，目光投向讲台，像一个最标准的好学生。只有苏聆知道，那冰冷的注视感并未完全消失，如同无形的丝线，依旧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她周围。
讲台上，物理老师的声音洪亮地响起，开始讲解复杂的能量守恒定律。苏聆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但口袋里的星髓石似乎微微发烫，脑子里那些被冰水激起的噪音还在细碎地刮擦着她的神经。
萧烬…他到底想干什么？那杯冰水，仅仅是个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