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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厨房里传来锅碗的轻响,温暖的香气渐渐弥漫。苏晏容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打破这短暂的梦境。

直到江听夏端着碗走出来,他才如梦初醒般上前,想要接过,却又猛地缩回手——

他的指尖还沾着湖水的潮湿,会弄脏她的碗。

江听夏却直接塞进他手里:”吃吧。”

碗里是简单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热气腾腾。

苏晏容捧着碗,指尖微微发抖。

这些年,他吃过湖底的鱼虾,嚼过苦涩的莲心,却再未吃过一顿像样的“家”里做的饭。

更别说……是她亲手做的。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

温暖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的眼眶瞬间红了。

“……好吃。”

他声音沙哑,像是压抑着什么。

江听夏坐在他对面,托着下巴看他:”慢点吃,别噎着。”

苏晏容点点头,动作却依然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江听夏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会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明明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此刻却乖顺得像只被捡回家的流浪动物。

她的心突然软了一下。

“苏晏容。”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他立刻抬头,专注地望着她,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你……”她犹豫了一下,”为什么会受到诅咒?一直待在格林湖吗?”

苏晏容的筷子顿在半空,耳边响起幻听般的银铃声——那是七岁的江听夏发梢系着的铃铛,在经幡下叮当作响,血色夕阳下的经幡…地质锤敲击铜镜的脆响…还有,那个嘶哑的声音刺入脑海:

“以血为契!要么他死,要么你代受永世孤寂!”

剧痛从掌心蔓延到心脏,十岁的他跪在神山的祭坛前,用尽力气喊:”我愿意——”

“苏晏容?”江听夏的声音将他惊醒,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十二年前那个黄昏,当

他选择跪在祭坛中央时,就已经下定决心。

这道诅咒的锁链,由他一人承担就够了,江听夏的世界应该永远明亮温暖,像照片里那个在格桑花丛中欢笑的小女孩,而不是被拖进这个充满血腥誓约的黑暗旋涡。

他这个秘密他会带进坟墓,就像过去十二年里每一个被月光灼伤的夜晚,就像湖底那些被水草缠绕的、说不出口的思念。

“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诅咒了,想来…或许是施咒者不希望我记得吧…”苏晏容轻声说道,目光落在窗外的月光上。

江听夏叹了口气:”那太可惜了。”

他放下碗,勉强扯出一个笑:”…我只记得看了十二次格林湖满湖的荷花盛放。”

“十二次,那就是十二年了!”江听夏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已经在格林湖里待了这么久?”她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这十二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张了张嘴,那些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他多想告诉她,是她经常出现在格林湖才让自己有勇气熬过漫长的诅咒。

可最近几年,湖畔再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他只能靠回忆度日,几近崩溃,有几次恍惚间看到相似的背影,就会不顾一切地游近岸边,直到吓跑了几个无辜的游客,才惊觉自己早已成了格林湖”闹鬼传说”的主角。

苏晏容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经常去格林湖吗?”

这句话瞬间打开了江听夏尘封的记忆,”以前经常去,”她轻声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最近几年因为…”她顿了顿,”因为工作太忙,所以不怎么去了。”

苏晏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是啊,现在的格林湖已经一片衰败了,谁会愿意去一个荒废的景区…”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你可以选择去与不去,但我只能留在那里。”

“这个诅咒就没有一点办法吗?”江听夏突然倾身向前,”难道你要一辈子在那里当一只青蛙吗?”

苏晏容的眼睛闪过一丝黯淡的光,随后轻轻摇头。

就在这时,江听夏眼睛一亮:”你有没有看过《青蛙王子》的故事?”

苏晏容茫然地眨眨眼,江听夏恍然大悟:”也对,如果你很小就受到诅咒,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那我讲给你听吧。”

“在遥远的国度,有一个王子因为得罪了巫师,被变成了一只青蛙…”她的声音像潺潺溪水,在月光下流淌,”是好心的公主帮助他解除了诅咒。”

“公主怎么做到的?”苏晏容不自觉的屏气凝神。

江听夏的声音突然卡住:”公主吻…”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苏晏容的唇上——那线条分明的唇此刻微微张着,她突然想起落水那天,在幽暗的格林湖底,那个贴在她唇上渡来氧气的温暖触感。

心底一阵燥热突然窜上脸颊,她慌乱地抓起水杯猛灌一口,却呛得咳嗽起来。

江听夏咳嗽两声,佯装镇定的说,”这个故事不好,我们换一个……《睡美人》怎么样?公主也是因为女巫的诅咒陷入沉睡,整个王国随之沉睡,后来王子出现亲….吻……”

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脸颊腾地烧了起来——怎么又是被吻醒的!

“呃……《白雪公主》你总听过吧?”她急中生智地转移话题,却在下一秒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天杀的怎么还是被吻醒的!这格林童话的是跟”吻”杠上了吗?

江听夏忍不住扶额:难怪叫童话呢…现实中哪有什么一吻就醒的王子,怕不是刚醒就要被告性骚扰…自己小时候估计就是看多了童话,才会傻乎乎地相信陈聿川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王子。

江听夏偷瞄了一眼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的苏晏容,心想:完了完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连着讲三个接吻才能解咒的童话,他该不会以为我在暗示什么吧?他要是误会我是那种轻浮的女人怎么办?可是现在突然停下更显得心虚……

“我、我是说……”江听夏结结巴巴地抓起水杯猛灌一口,结果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些童话都太老套了!”

“没关系,”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很喜欢听你讲故事。”

江听夏怔怔地望着苏晏容,心头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触动,若是陈聿川,此刻定会皱眉打断她:”多大人了还信这些?”那语气里的不耐,她再熟悉不过。

她下意识抚上胸口,那里泛起一阵细微的酸涩。

原来被认真倾听的感觉,竟是这样温暖。

“听夏,你喜欢听童话故事是吗?”苏晏容轻声问道。

已经恢复平静的江听夏缓缓抬起头:”小时候喜欢。因为我爸爸不管多晚回家,都会给我讲故事陪我入睡。”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他说…就算全世界的灯都熄灭了,爸爸也会做你的小夜灯。”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轻轻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还说:王子不论变成什么样子都会守护着公主。”江听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其实…长大后我才发现,比王子更爱公主的人其实是国王…”

苏晏容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想起这十二年来,自己躲在荷叶后看着她一次次离去的背影。

他以为承受诅咒就是对她最好的守护,却原来…她一直都不快乐。

“听夏,”他鼓起勇气开口,声音有些发颤,”你爸爸说得很对…”

江听夏苦笑着摇摇头:”是啊,可惜他没有做到永远陪着我。”

苏晏容呼吸一窒,那句在心底埋藏了十二年的话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很想告诉她,她父亲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王子确实会永远守护公主,哪怕变成最丑陋的青蛙,哪怕只能在月光下短暂恢复人形,哪怕要独自咽下所有说不出口的思念。

江听夏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瞧我,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扫兴的事了。”江听夏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像个小孩子,自己都觉得幼稚,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坚定,”现在的我,早就不相信这些传说了,再说了,如果非要选一个角色,我也不要做任人欺负的公主,我要做…那个掌控命运的王后。”她攥紧拳头,却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明明是在故作凶狠,可那泛红的眼角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却让苏晏容觉得格外可爱,他忍不住跟着轻笑出声,目光温柔地描摹着她湿润的眼角。

岁月或许让她变得内敛沉稳,但此刻灯光下那个破涕为笑的模样,分明还是十二年前让他心动的那个女孩。

“听夏,”他轻声开口,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虽然我不太懂格林童话,但《小王子》…我很喜欢。”

“嗯?”江听夏眨了眨眼睛,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是那个一天能看四十四次日落的小王子吗?”

苏晏容抬眸看她,发现她眉间的阴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眼底重新泛起温柔的光。

“你不觉得小王子很傻吗?”江听夏突然笑出声来,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总是说着那些看似深奥的话,像个故作成熟的小哲学家,可实际上…”她促狭地看向苏晏容,”天真得让人想笑。这样看来,你也没比当年爱看童话的我聪明多少嘛。”

苏晏容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睛,喉结微微滚动,最终还是将那句在心底盘旋已久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是心甘情愿的沉溺,即使死亡也无需被拯救。]

收起笑意的江听夏忽然意识到,今晚的自己笑了太多次——比过去一整年加起来还要多。

她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在苏晏容面前,她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不必再是那个战战兢兢守护江家产业的继承人,不必再是陈聿川身边那个永远得体优雅的未婚妻,更不必勉强自己做陈雨桐口中那个”宽容大度”的嫂子。

此刻的她,仅仅只是江听夏。

她望着他,视线忽然落在他颈间那颗已经褪色的藏珠上。

“你的这颗珠子…”她轻声问。

苏晏容浑身一僵,指尖不自觉地颤抖着触碰那颗藏珠。十二年了,这颗珠子始终贴着他的心口,陪他度过无数个冰冷的月夜。

难道…她记起来了?

“你…认识这颗珠子?”他声音发紧,连呼吸都屏住了。

江听夏歪着头打量了一会,随意地耸耸肩:”看起来像是藏珠,不过已经掉色了呢。”

苏晏容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胸腔里那股隐秘的期待被现实狠狠击碎。是啊…她确实不记得了。这样也好,他想。

那些沉重的过往,不该成为她的负担。

苏晏容下意识抬手触碰那颗珠子,指腹轻轻摩挲过斑驳的表面。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江听夏歪头打量,”估计是你在水里泡太久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微微一亮,”对了,我爸以前送过我一条月光石项链,据说是从藏区带回来的,能保佑平安,等我回家找出来送给你吧。”

苏晏容怔住。

“就当是谢礼。”她笑着补充,”一是谢谢你救了我那么多次,二是……”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当好朋友。”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像是在等待一个约定。

苏晏容的呼吸凝滞了。

朋友?

这个词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心脏。他本该高兴的——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不再只是一只躲在荷叶后的青蛙。

可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疼?

他缓缓抬起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僵住。

他不想做朋友。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的瞬间,苏晏容几乎要落荒而逃,可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那抹明亮的笑意,他终究还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就在肌肤相触的刹那,苏晏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背开始泛起青绿色的纹路,皮肤下隐约浮现出蛙蹼的轮廓。他仓皇抽回手,下意识藏到身后。

窗外,月光正悄然西沉。

苏晏容喉头发紧。这样面对面坐着,听她说笑的时间,快得像是偷来的梦境。过去十二年里,他连这样的奢望都不敢有。

可此刻,他却开始贪心了。

江听夏敏锐地捕捉到苏晏容的异样,轻声问道:”是不是快到时间了?”

苏晏容点点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这么晚了你该休息了,我去阳台上待着,你把门锁好,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开门…”

江听夏微微蹙眉,”我们朝夕相处一个月了,我早就习惯你是青蛙的样子,就算你在我面前变身,我都不会…”

“不可以,听夏。”苏晏容突然打断她,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他垂下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你会有危险。”

“为什么?”江听夏不解,”你刚才不就是在我面前变成人形的吗?”

“那不一样。”苏晏容眼神低沉的可怕,”满月时恢复人形,对受诅咒的身体来说是一种解脱。但变回青蛙的过程…”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是强行将人性压制,让兽性占据主导。那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放大百倍——饥饿、疼痛,还有…”

江听夏急切地追问:”还有什么?”

苏晏容的呼吸骤然粗重,指节捏得发白,他别过脸,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肉体…最原始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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