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开封城却笼罩在连绵阴雨中。傀儡案结案后第三日清晨,包拯正在书房审阅陈王府旧案卷宗,忽听前衙鼓声大作。
“大人!工部张侍郎府上出事了!”公孙策匆匆闯入,官袍下摆已被雨水打湿,”死状诡异,与二十年前陈王府命案一模一样!”
包拯手中毛笔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片:”备轿,去张府!”
张府内外戒备森严。工部侍郎张德裕的尸体停放在正堂,身上盖着白布。开封府丞早已到场,见包拯来了如见救星:”包大人,下官实在不敢决断…”
包拯掀开白布,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张德裕跪姿而死,双手合十如忏悔状,胸前官服被撕开,心口处赫然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龙口大张,似要吞噬心脏!
“死亡时间?”包拯强抑震惊,沉声问道。
仵作躬身回答:”约在子时前后。体表无外伤,除胸口金龙刻痕外,无其他伤痕。死因似是…惊吓过度导致的心脉断裂。”
包拯仔细检查那金龙刻痕,发现线条精细,绝非仓促所为,龙眼中还镶着两粒金珠,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光芒。
“可有人听到异常声响?”
张夫人哭诉:”昨夜老爷独自在书房处理公务,妾身早早就寝。半夜忽听书房传来一声惨叫,等我们赶到时,老爷已经…”她哽咽难言,”更可怕的是,书房窗户大开,雨中却没有任何脚印!”
包拯命人带路去书房。书房内整洁如常,唯有书桌上摊开一本账簿,墨迹被水渍晕开。包拯俯身细看,发现水渍中混有淡淡血色,隐约形成”丙子年冬”四字。
“丙子年冬…”公孙策低声道,”正是二十年前陈王府被抄家的日子。”
包拯目光一凛,继续搜查书房,在书架后发现一个暗格,里面空空如也,只余少许灰尘。他捻起一点灰尘嗅了嗅,有淡淡的檀香味。
“张大人近日可有异常?”
张府管家颤抖着回答:”老爷前日收到一封信后,就坐立不安。昨日更命小人取出收藏多年的一个锦盒,说是要’物归原主’…”
“锦盒中是何物?”
“小人不知。老爷从不让人碰那盒子,只说是二十年前的旧物…”
包拯心头一震。二十年前,张德裕正是抄查陈王府的工部主事!
“立即查访当年参与陈王府案的其他官员;另派人去大相国寺,查近半月来的香客记录!”
回到府衙,展昭已等候多时:”大人,属下查到一个重要线索!陈王府旧部有个叫赵虎的老兵还活着,现住在城西破庙里。据说他知道陈王遗孤的下落!”
包拯立即更衣前往。城西破庙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乞丐蜷缩在角落,见官差来了吓得直哆嗦。包拯温声道:”老丈莫怕,本官只问几句话。你可认识陈王府的赵虎?”
老乞丐闻言一震,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大人…找赵虎何事?”
包拯取出张德裕胸口的金龙图案拓本:”这个图案,老丈可认得?”
赵虎一见那图案,竟扑通跪下,老泪纵横:”金龙印…是王爷的金龙印啊!老奴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包拯扶他坐下:”老丈慢慢说。这金龙印是何来历?”
赵虎抹泪道:”此乃先帝赐予陈王的家族印信,见印如见君。二十年前抄家那夜,王爷预感大祸临头,将印信交给心腹带走,说是’他日必有金龙现世,为我陈府洗冤’…”他突然抓住包拯的手,”大人,小王爷还活着!老奴亲眼所见!”
包拯心头剧震:”陈王遗孤现在何处?”
赵虎摇头:”老奴不知。只知当年奶娘带着小王爷逃出,说是去找…找八贤王…”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若陈王遗孤真在八贤王处,为何从未听闻?
离开破庙,包拯吩咐展昭:”加派人手保护八贤王;另查二十年前陈王府奶娘的下落。”
当夜,包拯在灯下研究金龙图案,突然发现龙身盘曲的形状似曾相识。他取来开封城地图比对,龙身曲线竟与城西一段废弃城墙完全吻合!
“这不是简单的图案,而是地图!”包拯拍案而起,”龙眼金珠标注的位置…是城西乱葬岗!”
公孙策大惊:”大人是说…”
“陈王留下了什么东西在那里!备马,立即前往!”
就在此时,衙役慌张来报:”大人,八贤王府来人,说是王爷请您即刻过府,有要事相商!”
包拯权衡片刻:”公孙先生带人去乱葬岗查看;展昭随我去贤王府。”
八贤王府灯火通明。让包拯意外的是,厅中除八贤王外,还有一位四十出头、面容儒雅的官员。
“包卿来了。”八贤王神色凝重,”这位是钦差大臣杜文昭杜大人,奉皇命暗查陈王旧案。”
杜文昭拱手行礼,动作优雅:”久仰包大人铁面之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包拯还礼,目光却被杜文昭腰间玉佩吸引——那玉佩通体碧绿,上雕蟠龙,龙眼处两点金芒,与张德裕胸口的金龙如出一辙!
杜文昭注意到包拯的目光,微微一笑:”家传旧物,让包大人见笑了。”
八贤王打破沉默:”包卿,张德裕之死想必已有所察。实不相瞒,近日接连有当年参与陈王府案的官员收到恐吓信,都画着金龙图案。皇上担心有人借陈王之名作乱,特派杜大人暗中查访。”
包拯沉声道:”王爷,臣怀疑陈王遗孤尚在人间,此次是为父报仇。”
杜文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包大人何出此言?”
包拯将赵虎的供词简要说了一遍,却隐去了金龙图案暗藏地图之事。杜文昭听罢,叹息道:”若真如此,当立即找到陈王遗孤,以免被奸人利用。”
正说话间,公孙策匆匆求见,面色苍白:”大人!乱葬岗…乱葬岗挖出了一具棺材,里面是…”
八贤王猛地站起:”是什么?”
公孙策看了一眼杜文昭,低声道:”是一具婴孩骸骨,身旁有块刻着’陈’字的金牌…还有一封血书!”
杜文昭手中茶盏”啪”地落地,摔得粉碎。
冒着倾盆大雨,包拯等人来到乱葬岗。一口腐朽的小棺材已被挖出,里面确实有一具婴孩骸骨,衣物早已腐烂,唯有胸前一块金牌闪闪发光,上面刻着”陈氏嫡子长生”六字。
棺材底部垫着一块羊皮,上面是用血迹写就的控诉书,字迹已经模糊,但仍可辨认:
“臣弟冤枉!庞贼伪造谋反证据,毒杀先帝,嫁祸于我…长生吾儿,若你幸存,切莫报仇,速离京城…丙子年冬绝笔…”
包拯双手微颤。这竟是陈王的绝命血书!若所言属实,不仅陈王谋反案是冤案,连先帝之死也另有隐情!
八贤王面如死灰,喃喃道:”不可能…皇兄他…”
杜文昭突然厉声道:”此必是伪造!陈王谋反证据确凿,先帝更是病逝,何来毒杀之说?包大人,此等大逆不道之物,当立即焚毁!”
包拯将血书小心收好:”杜大人,此乃重要证据,下官需带回详查。”
回城路上,公孙策低声道:”大人,属下在棺材旁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块沾满泥土的玉佩碎片,上面有个”杜”字。
包拯心头一震。杜文昭的玉佩完好无损,这碎片从何而来?
正思索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夜色中,十余骑黑衣人拦住去路,为首者冷笑道:”包大人,留下血书,饶你不死!”
展昭拔剑护在包拯身前:”大人快走!”
混战中,包拯手臂被暗器所伤,血书险些被夺。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队人马赶来,竟是八贤王府侍卫!黑衣人见状,呼啸而去。
开封府衙内,包拯包扎好伤口,取出暗中誊抄的血书副本仔细研读。血书除了控诉庞太师外,还提到一个关键人物——先帝贴身太监刘安,说他亲眼目睹庞太师下毒过程。
“刘安…”包拯猛然想起,”不正是笑面尸案中那个’暴毙’的太监吗?”
公孙策匆匆进来:”大人,查清楚了!杜文昭确是二十年前的进士,但其履历有三年空白,自称在老家守孝,却无人证实。”
包拯眼中精光一闪:”立即查杜文昭腰间玉佩的来历;另派人秘密寻找当年陈王府奶娘!”
展昭带伤进来:”大人,属下跟踪杜文昭,发现他深夜去了大相国寺后山!那里有座无名坟,杜文昭竟在坟前跪拜哭泣…”
包拯拍案而起:”那必是陈王坟冢!杜文昭就是…”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正中桌上油灯。火光骤灭,屋内陷入黑暗。待展昭追出,刺客已无影无踪,只余雨中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包拯凝视着黑暗,沉声道:”传令,明日一早,本官要开棺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