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绝对安全的房间更像一个高科技牢笼。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微不可闻的低鸣，光线恒定而柔和，却照不透人心底的暗壑。慕辰坐在金属桌旁，面前摊开着冯铁军调来的、泛着陈腐气味的绝密档案复印件。
【北郊生物化学研究所“萤火虫”项目事故报告（节录/高度删减）】
【日期：200X年8月17日】
【事件：B-7实验室发生高挥发性有机溶剂泄漏及 subsequent 闪爆】
【伤亡：实习研究员林玥（代号：Firefly）当场死亡；两名助理研究员轻度灼伤。】
【直接原因：实验操作台老旧阀门故障，导致压力失衡。】
【后续处理：项目永久终止；所有相关数据封存；涉事家属已协商赔偿；研究所于次年整体关停。】
纸面上的文字冰冷而简洁，将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和可能存在的惊天黑幕，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一场“意外”。
但慕辰的目光死死盯在“高挥发性有机溶剂”和“闪爆”这两个词上。他是法医，他太清楚那种情况下尸体可能的状态——严重碳化、难以辨认。这为“偷梁换柱”提供了绝佳的条件。
真正的“萤火虫”林玥，当年真的死了吗？还是说……那具焦尸是替身？如果她没死，这十几年的沉寂，她在酝酿什么？如果她死了，那个继承“她”意志的“她”，又是谁？为何对当年的细节如此了解，仇恨如此刻骨？
档案里附着一张小小的、已经模糊的证件照复印件。照片上的女孩很年轻，眉眼清秀，带着一丝书卷气，嘴角却微微抿着，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倔强。这就是林玥，“萤火虫”。
慕辰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出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冯铁军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的脸色依旧冷硬，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疲惫和更加凛冽的寒芒。
“监控有动静了。”冯铁军言简意赅，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慕辰面前。
屏幕上分割出数个实时画面，全是赵峰——他在办公室整理文件，他在走廊与同事点头微笑，他在休息间冲泡咖啡……每一个动作都自然得体，无懈可击。但音频监控却捕捉到了异常。
“音频分析显示，过去两小时内，他佩戴的工牌夹层里，有一个极微弱的、间歇性信号发射器被激活了三次，每次持续不到0.1秒。信号指向城郊的一个废弃信号塔，是某种预定的安全信号。”技术人员的画外音冷静地汇报。
“他在报平安。”慕辰立刻判断，“或者是在确认局势仍在控制中。”
“没错。”冯铁军点头，“更精彩的是这个。”
他切换画面，是赵峰电脑屏幕的实时监控（显然已通过技术手段入侵）。赵峰正在浏览内部系统，界面停留在……慕辰的人事档案状态页面！上面赫然标注着——“停职审查中，隔离地点：省厅廉政教育中心（虚设地点）”。
赵峰的鼠标在“隔离地点”那几个字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然后，他关闭了页面，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他极其细微地松了口气，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满意的弧度。
毒蛇确认了猎物已被控制，感到安心了。
“他在等。”慕辰低声道，“等下一个指令，或者等‘游戏’的下一步。”
“那就给他下一步。”冯铁军冷笑一声，拿起通讯器，“行动一组，按计划对周卫国进行‘公开’传唤，动静弄大点。行动二组，对赵峰的监控等级提升至‘新月’，我要他皮下血管的收缩频率都在监控之下！”
命令迅速下达。
不久，另一块监控屏幕上出现了周卫国办公室外的画面。两名穿着纪检制服、表情严肃的人员出现在门口，出示证件，声音清晰地要求周卫国“配合调查其女被绑架一案的相关问题”。周卫国脸色惨白地被带离，整个过程在办公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几乎在周卫国被带走的同一时间，监控赵峰的屏幕有了反应！
赵峰显然通过内部消息或者窗户看到了楼下的动静！他冲泡咖啡的动作停顿了半秒，然后极其自然地将水壶放下。但他放下的位置，比平常偏了足足五厘米。他转身走向窗边，看似关注楼下的情况，右手却极其自然、仿佛无意地插进了裤袋。
“裤袋内壁有轻微摩擦声，疑似触碰隐藏设备。”音频分析传来。
几秒后，他收回目光，表情凝重地回到座位，开始“专注”地工作。
但技术监控显示，就在他坐下的那一刻，他工牌里的那个微型发射器，再次向城外废弃信号塔发送了一个短暂的、与前三次截然不同的信号序列！
“信号内容破译：‘风筝断线，巢穴安全，请求下一步指示。’”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风筝断线？指的是周卫国被控制？巢穴安全？是指他自己暂时安全？请求指示！
毒蛇终于忍不住要出洞联系了！
“追踪信号接收端！锁定位置！”冯铁军立刻下令。
“对方使用了高级跳频和幽灵中继，追踪需要时间……等等！信号接收端有微弱反馈！位置……正在定位……锁定了！城西，‘蓝鸟’纺织厂旧仓库！”
蓝鸟纺织厂？又一个废弃之地？
“立刻部署外勤小队！秘密包围蓝鸟仓库！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注意，对方可能有重火力！”冯铁军语速极快，命令清晰果断。
庞大的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慕辰的心也提了起来。这是关键一步！如果能抓住前来与赵峰接头或者接收信号的人，很可能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她”的踪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监控屏幕上，赵峰依旧在“认真”工作，但每隔几分钟，他就会下意识地推一下眼镜，或者抿一下嘴唇——这些在微表情分析中都属于焦虑和等待的表现。
外勤小队已经抵达蓝鸟仓库外围，实时传回的画面显示，那是一个巨大的、破败的厂房，门窗破损，周围杂草丛生，寂静得可怕。无人机悄然升空，热成像扫描着仓库内部。
“报告，热成像显示仓库内部分区域有异常热源，但分布散乱，无法确定是否为人员。未发现明显移动目标。”
“小心潜入！分组搜索！”冯铁军紧盯着传回的画面。
几名特战队员如同幽灵般从不同方向潜入仓库。画面切换成队员头盔摄像机视角，剧烈晃动，光线昏暗，满是灰尘和废弃的纺织机械。
“A区安全！”
“B区发现……一堆废弃的电子设备？好像是个临时的中继站？但现在是空的！”
“C区……等等！地上有东西！”
镜头聚焦——地面上，扔着一台被砸得粉碎的廉价手机，sim卡被折断在一旁。旁边，还用粉笔画着一个简单的、嘲讽般的笑脸。
“妈的！金蝉脱壳！人已经跑了！”队员懊恼的声音传来。
冯铁军一拳砸在金属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对方太狡猾了！只用了一个废弃的中继站和一次性手机接收信号，根本不留任何痕迹！
就在众人失望之际，负责监控赵峰的技术员突然惊呼：“目标有异动！他刚刚接收了一条新的手机短信！来源是……一个无效号码？！”
屏幕上，赵峰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监控摄像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狂热崇拜的表情？仿佛看到了神谕一般！
短信内容被技术同步截取，显示在副屏幕上：
「舞台已清空，观众已入场。最终幕，开启。——F」
最终幕？F？是“Firefly”的缩写？！
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舞台清空？是指周卫国被带走？观众入场？是指冯铁军和自己已经介入？最终幕……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赵峰猛地站起身，脸上那种惯常的温和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和使命感。他快速删除短信，然后开始清理他的办公桌，将一些私人物品放入背包，动作迅速而有序。
他要跑！？还是要去执行所谓的“最终幕”？
“不能让他离开！”慕辰急声道。
“封锁大楼所有出口！便衣小组准备，在楼内实施抓捕！尽量活口！”冯铁军立刻下令。
命令刚下达，监控画面里的赵峰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走向门口，而是突然转身，猛地掀开了办公室墙壁上的一幅装饰画！画后面，竟然是一个老式的、需要钥匙开启的通风管道检修口！
他从哪里弄到的钥匙？！这个检修口通往哪里？！这栋大楼的设计图里根本没有标注这个通道！
赵峰利落地用钥匙打开检修口挡板，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管道中！
“shit！”冯铁军忍不住骂了一句，“立刻排查所有通风管道设计图和后期改建记录！找出通道出口！封锁所有可能区域！”
大楼内部响起了隐秘而急促的警报声。便衣人员开始不动声色地控制各楼层通道和出口。
慕辰死死盯着那黑黢黢的通风管道口，心脏狂跳。赵峰这最后一手，彻底暴露了他为此谋划已久，甚至可能提前数年就利用职务之便，暗中改造了这栋大楼的某些结构！
他要去哪里？执行“最终幕”……最终幕是什么？
突然，慕辰脑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一系列画面——第一个女尸胃里的纸条：“凶手是你们科室的人”；第二个尸体现场的“游戏开始”；北郊文件指向的非法研究和兰亭会所；供电故障；以及……赵峰此刻的逃离……
所有的线索猛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不好！”慕辰猛地看向冯铁军，脸色瞬间惨白，“他的目标可能不是逃跑！是灭口！是销毁最终证据！”
冯铁军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证据库！”慕辰几乎吼出来，“法医中心地下一层的原始物证保管库！那里有第一个女尸的全部生物检材、那个银镯子原件、还有第二个死者身上提取的所有物证！如果他想彻底抹掉所有物理证据，那里是最关键的地方！而且那里结构老旧，通风管道系统复杂！”
冯铁军瞬间明白过来，对着通讯器大吼：“所有人！立刻赶往地下一层物证库！最高警戒！嫌疑人可能携带武器！重复，目标地点：地下一证据库！”
监控画面迅速切换至地下物证库周围的摄像头。
然而，就在命令下达的同时！
地下物证库走廊的一个监控画面，猛地闪烁了一下，变成了雪花！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所有通往物证库的监控探头接连失效！
对方有备而来，携带了强干扰设备！
“快！”冯铁军对着话筒怒吼，亲自朝门外冲去！
慕辰也想跟上，但被两名“啄木鸟”小组的技术人员拦住：“慕法医，你的情况不能离开安全屋！”
慕辰看着瞬间空荡的房间和屏幕上不断雪花的监控画面，心脏旁的炸弹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而剧烈地搏动起来。
最终幕……竟然是在法医中心内部上演！
赵峰这条毒蛇，终于亮出了所有的毒牙，扑向了最关键的目标！
地下深处，那座保存着罪恶与真相的铁库门前，一场最后的对决，已然拉开序幕。
而观众，却被迫困在了安全的看台之上。
慕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