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后第三天,我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说,他老同学回消息了。
市委常书记已经向他汇报,说小李很优秀,目前已经是副科级,跟组织部长和市政府秘书长都交代过了,下一步重点培养。
他交代我,如果真有人问起来,就说跟省领导有亲戚就行,反正查无对证。
我再次向老师表示感谢,许诺有时间就回去看他。
我知道我的许诺很苍白,不是逢年过节的话,我回去的几率太小。
我还知道,市委书记的回复也做不得数,因为三两年他可能调走了。
组织部长和秘书长也是走马灯,等我提副处的时候,人都换完了。
其实我找老师拉关系,花这两万块钱,就没打算这一届市委解决掉我所有的问题。
他们是流水的兵,那位省领导才是铁打的营盘。
他没有太大的上升空间了,不出意外的话,五六年后他将在省委退休。而五年内我刚好够着副处,甚至正处也不一定。
我只需逢年过节看看老师,这个事情就不是个问题。
陈向阳也回了话。
表叔说了,他跟张书记有旧,说得进去话。回头合适的机会请他喝酒,说说孩子们的事。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闹了半天,原来是“自己人”。
混子对张书记——张旭他爹——的印象不深,好像后来他也提拔了,又似乎是另外一个姓张的提拔了。
隐隐约约,又好像他出了点什么问题。
大大小小各种书记县长区长局长几十个,除非是特别拔尖的,一般人谁记得清。
记不住就说明他没啥大的作为。
但不管怎样,既然表叔答应去协调此事,这个事儿也就不成其为事儿了。
王副局长到统计局走马上任,齐科长正式成为正科长。
春梅当了副科长,我在她的下面干活。
这是某次两人探讨理想和人生时,她的原话:“你小李子在床上被我骑,到了单位也在我的下面干活。”
骑就骑吧,下面上面都无所谓。但是单位的活,我是不会替她干的,不管她怎么求我都没用。
这倒不是我有多么心胸狭窄,借机打击报复,而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替她干了,轻松的不仅是她,还有齐科长。我不能让他俩轻松,而是要他俩维持一种松弛有度的紧张感。
只有齐科长一直手里有干不完的活,他才会有紧迫感,要么早日把春梅弄走,要么早日把自己弄走。
按理说,他要当两年科长才有资格提拔副处。
但也不是必须两年。
齐科长不一定按部就班,靠这个资格走所有的台阶。他的能力自不必说,市政府办第一写手。关键是,他在京城有亲戚。
据说这次王科长到了时间点就提,一点都没耽误,除了他自己的关系之外,还与这个神秘的京城亲戚有关。
市领导想要给小齐创造机会,就需要找合适的位置,合适的机会。
那么所有会造成障碍的人和事,都会被提前打掉。比如王科长,他必须腾出位置。
王科长按期提拔,既显得组织上识人清明,又可以给上边一个初步交代:我都考虑好了啊,位置都腾好了,下一个就培养你家齐公子。
一个小小的地级市,一个个看似貌不惊人的机关干部,背后却千丝万缕,那是一张张无形的、四处延伸的网。
你不可能知道它织到了哪里,又连到了什么,连到了谁。
如果齐科长感到了危机,或者觉得不如意,他在网上一次微不足道的触动,可能就会引发一次连锁反应,甚至一场风暴。
办法多的是。
比如可以破格使用。这个“格”定多高,怎么破,用多少人和哪些人,什么条件,解释权在彼。
没有条件,可以创造困难制造条件。
比如临时参与某重大项目,协调某重大工程,到矛盾尖锐的落后村驻村半年,等等等等,成效卓著,立功了,必须破格使用。
这是去年齐科长给我讲的,别人的故事。
谁说这故事一定是别人的,就不能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
我不替春梅干活,春梅拿我没办法,只能换一个方式折磨我。
次数多了,有些吃不消,我开始怀念蔡小丽。
蔡小丽朋友多,饿不着,不会缠着你不放。
跟她这种关系让人很舒适,彼此既不用牵肠挂肚,又不需照顾对方情绪。有了“一诉衷肠”的需求的时候,发个表情包就行。
那天下午临下班时,我给她发了个“想你的腿毛”的表情,不过,到了天黑也一直没有回复。
这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自从那次她帮我找人设计张旭之后,张旭放出风来,他知道谁在搞他,绝不放过对方。
其实这是让我听的,跟蔡小丽蛋毛关系没有。
谁会知道她和我尿到了一起,又怎会知道那女的是她的姐妹。
那姐妹她有正式工作,也没有什么案底。事先已跟她安排好,就是良家见了才俊,擦出了革命火花,绝不会随便承认受人指使。
实在害怕挨打,就说是李笑尘指使的也无妨,但绝不能扯出蔡小丽。
但蔡小丽还是心虚,直说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找她。不过倒没影响我们两人的革命友谊,之后又碰了几次面。
按说不可能突然就拒我千里之外啊。
到了半夜,QQ突然蹦出了一串消息,是蔡小丽。她说刚才跟一群领导吃饭,饭后陪领导喝酒吃饭,先是没顾上看,后来忙着跳舞,没顾上回。
我揶揄道,“跳舞?没跟人家上床吗?还能想起我来。”
她说,“哪能那么快,大领导,好矜持的。你来吧,老地方见,我就在附近,马上去开房。”
自从我给了她三万块钱,开房的钱都是她来付。小娘匹很懂事的。
战斗已毕,她点上一支烟,开始给我讲这位领导的事。
竟然是赵常务。
他们早都认识,只是直到现在还没上手。
蔡小丽说,“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让他一直心痒难耐。不上钩则已,上钩就得听老娘使唤。”
“他还有啥好使唤的,都五十多了,能行吗?”
蔡小丽盘着我的两颗命根子,说道,“我又不是要他当牛马,只要给我弄个行政编制就好。实在有难度的话,事业编也行。”
我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前两年改由市长任编委主任,那时老赵才接常务,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安排,直接没了签字权。
如今他有心无力,不好意思找市长说进一个女人,而且是好多领导都认识的知名女记者。
要是他当了市长,只需随手那么一签,就简单多了。
我问,“那为啥今天让他搂了抱了?”
蔡小丽说,“不都传着明年市长要走,他要接班嘛。”
这小娘子,竟然还有这种小道消息。这事情我也听说了,而且版本不一,比较靠谱的是,书记走,市长提书记,常务接市长。
连蔡小丽都在未雨绸缪,可想而知,其他人得操多大心。
蔡小丽问我,“你说,像他这种年龄的男人,是不是都不行了啊?”
我哈哈大笑,“我哪知道啊。到时候你备上某哥,很有效的,还非常安全。”
蔡小丽说,“我不好意思啊,售货员会怎么看我?到时候你帮我买吧。”
连这种事我都能答应她,你说我是不是情深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