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时间,东区监狱巨大的水泥操场像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
最初只是西区龙四海(龙哥)的手下王刚带着人,与秦枭东区一个小头目为争夺唯一一张乒乓球台起了冲突。
“操你妈的!懂不懂先来后到?”王刚仗着人多势众,一把推开东区的人。
“放屁!老子们刚放下拍子去撒泡尿,回来就成你们的了?”东区的小头目毫不示弱。
“尿个屁!滚蛋!现在这桌子是龙哥的地盘!”
“龙哥?呵,疤子没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别忘了这是东区!枭哥的地盘!”
“枭哥?哈!吓唬谁呢?他那点人够干什么?顿顿吃肉抽雪茄?凭什么你们能享受,我们西区就得啃白菜帮子?兄弟们!疤哥没了,咱们西区人更多!怕他个鸟!抢了他们的地盘!抢了他们的好东西!”
“对!抢了!”
“干死东区的狗!”
人群中几个林隼安插的眼线趁机煽风点火,将长久以来被秦枭势力压制的资源分配不公、东西区积怨瞬间点燃!
口角迅速升级为推搡,然后是拳头!不知是谁先抄起了旁边维修处散落的半截木棍!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乒乓球的撞击声被怒吼、咒骂、拳脚到肉的闷响和骨头碎裂的脆响取代!
灰暗的水泥地上很快溅上了暗红的血点。
狱警象征性地吹了几声哨子,试图上前拉架,却被红了眼的囚犯推搡开,甚至挨了几记黑拳。
“高队!怎么办?”一个年轻的狱警捂着流血的额头,焦急地看向队长高升。
高升面无表情地看着操场上的混乱,眼神冷漠。
他按着对讲机,声音平板地汇报:“报告典狱长,东西区犯人因争抢场地爆发大规模冲突,场面失控,我方已有警员受伤,请求指示。”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赵天雄刻意压低、带着点“无奈”的声音:
“……哎呀,怎么搞成这样?注意安全,守好武器库和监控室,不要盲目介入扩大咱们警力的伤亡……等他们……呃,消耗一下再说。”
“明白。”高升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挥手命令:“全体后撤!守住武器库和监控室!没有命令,不准开枪!”
狱警迅速后撤,如同退潮般离开了风暴中心,将整个血腥的斗兽场彻底留给了失控的囚犯。
——
图书室里。
沈言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刑法案例精析》,旁边散落着几张从旧报纸上小心翼翼剪下的新闻碎片和几张写着潦草笔记的纸条。
阳光透过铁窗栅栏,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光影。他正试图从这些零散的线索中,拼凑出自己案件中被忽略的疑点——那个关键证人的时间线存在无法解释的矛盾。
阿力站在门口附近,紧张地搓着手,不断望向窗外越来越大的喧哗声源。
“沈哥!外面……外面全乱了!西区龙哥的人全疯了!见东区的就打!快要冲过来了!”阿力声音带着惊慌。
沈言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合上书,没有半分犹豫:“关门!锁死!所有人,保持安静!”
图书室里的犯人大多胆小怕事,闻言立刻行动起来。
沉重的铁门被迅速关上,插销落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窗户也被厚重的窗帘拉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窥探。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隐隐传来的怒吼。
沈言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缝隙冷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战局。
他看到了疯狂挥舞着拳头和简陋武器的囚犯,看到了倒在地上抱着断臂呻吟的身影,也看到了远处狱警冷漠退去的身影。
混乱在蔓延,西区的人仗着人多势众,正疯狂冲击着东区的防线,眼看就要逼近食堂——秦枭势力范围的核心区域之一。
沈言眉头紧锁。
秦枭呢?他不可能不知道……
食堂门口。
秦枭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般伫立。他双手插在囚服裤兜里,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操场上愈演愈烈的混乱。
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101监室和东区核心的犯人,人人手里都拿着趁手的家伙——打磨过的钢条、包了铁皮的棒球棍、沉重的木方。
他们沉默着,眼神凶狠,像一群等待头狼命令的恶狼。
强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枭哥!龙四海那王八蛋带着他所有人在操场中间!王刚那傻逼冲在最前面!西区那帮杂碎快打到咱们地盘了!”
“嗯。”秦枭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吧的轻响,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扫过身后沉默的队伍。
“都他妈听好了!”秦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远处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西区的杂碎,蹬鼻子上脸,踩到老子头上拉屎了!”
他猛地抽出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向操场中央那片最混乱的区域,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狂暴的戾气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今天!给老子打回去!打服为止!”
“打服他们!”身后的人群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怒吼!
“但是!”秦枭的声音如同炸雷,压下所有的吼声,“都给老子记着规矩!!”
他竖起一根手指,眼神锐利如鹰隼:
“第一!只打站着的!倒下的、跑了的,不准补刀!谁他妈敢碰倒地的,老子剁了他的手!”
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不准用刀!不准捅要害!谁他妈敢弄出人命,老子亲手把他塞进焚化炉!”
最后,他环视全场,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更重的分量:
“第三!打完,把受伤的,不管东区西区,都给老子抬到医务室门口!敢丢下自己兄弟的,以后也别想在东区混!”
三条铁律,清晰、冷酷、高效。没有多余的煽动,只有赤裸裸的规则和后果。
“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枭哥!”震天的吼声带着嗜血的兴奋和对规则的绝对服从。
“操家伙!跟老子——上!”
秦枭一声令下,如同猛虎出闸!他率先冲了出去,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直接撞进了混乱的人群!
身后沉默的东区队伍如同黑色的潮水,紧随其后,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戾,狠狠拍向西区汹涌的人潮!
真正的血腥风暴,此刻才降临!
秦枭的目标极其明确——龙四海!
他像一把烧红的尖刀,轻易地切开混乱的“黄油”。挡在他面前的西区犯人,无论多么凶悍,在他绝对的力量和精准狠辣的格斗技巧面前,都如同纸糊的一般!
一个挥舞着铁链的大汉嚎叫着扑来!秦枭侧身闪过,左手扣住对方手腕反关节一拧!“咔嚓!”伴随着凄厉惨叫,铁链脱手!秦枭右手抄着的包铁棒球棍顺势横扫对方膝弯!大汉惨叫着跪倒在地,被后面涌上的东区人淹没。
又一个手持磨尖钢管的犯人从侧面偷袭!秦枭仿佛背后长眼,猛地矮身,钢管擦着他头皮掠过!他旋身,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狠狠抽在对方腰肋!“砰!”那人如同破麻袋般横飞出去,撞倒一片!
秦枭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动作简洁、高效、致命!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击打在关节、软肋等最脆弱、最能瓦解战斗力的部位!他如同一台精密而暴力的机器,在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路,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哀嚎和倒地的身影。
他身后的东区队伍,严格执行着他的命令。他们三五成群,配合默契,用钢棍敲打关节,用棒球棍扫击腿弯,将敌人放倒后立刻扑向下一个目标。他们如同高效的狼群,撕咬着混乱的羊群。
反观西区,虽然人多,但缺乏统一指挥,各自为战,在秦枭这支纪律严明、手段狠辣的队伍冲击下,迅速溃不成军!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龙四海!给老子滚出来!”秦枭的怒吼如同惊雷,盖过了所有喧嚣!
人群被强行分开,露出了被几个心腹护在中间的龙四海。
他身材也算魁梧,看着如同杀神般一步步逼近的秦枭,眼中染上了一丝震惊和恐惧。
“给我上!干死秦枭”龙四海咆哮。
秦枭猛地加速,几步就冲到了龙四海面前!一个心腹咬牙挥拳砸来!秦枭不闪不避,左手精准地抓住对方手腕,如同铁钳般一拧一甩!那人惨叫着被甩飞出去!
另一个心腹试图从背后抱住秦枭!秦枭右肘如同出膛炮弹,狠狠向后捣在对方心窝!“呃啊!”那人眼珠凸出,软软瘫倒。
“操你妈的秦枭!真当老子是疤子那废物?!”龙四海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一直藏在袖筒里的右手猛地挥出!一道冷冽的寒光直刺秦枭腰腹——那是一块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利的钢片!显然是精心藏匿的凶器!
这一下偷袭极其突然狠毒!距离太近,寒光瞬息即至!
图书室窗后的沈言瞳孔骤然收缩!
秦枭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本能和反应速度!他抓向龙四海衣领的手在电光火石间变抓为格,小臂肌肉贲张,狠狠向下砸击!
“铛!”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秦枭的小臂精准地砸在龙四海持钢片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量让龙四海手腕剧痛,钢片脱手飞出!
但龙四海也是亡命之徒,一击不中,凶性彻底被激发!他借着秦枭格挡的力道不退反进,合身撞向秦枭,同时左手屈指成爪,狠狠抓向秦枭的眼睛!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找死!”秦枭眼中戾气翻涌!他侧头避过抓向眼睛的手爪,同时膝盖如同攻城锤般迅猛提起,狠狠顶在龙四海撞来的小腹上!
“噗!”龙四海双眼暴突,一口酸水混合着血沫喷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弯成了虾米。
剧痛没有让龙四海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他反而借着弯腰的姿势,猛地低头用坚硬的额头狠狠撞向秦枭的下巴!同时右手再次摸向裤兜——那里似乎还有东西!
秦枭猛地后撤半步拉开距离,躲开了头槌,在龙四海的手即将再次掏出东西的瞬间,秦枭的右脚如同战斧般带着呼啸的风声,闪电般踢出!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这一脚精准无比地踹在龙四海的右腿膝盖外侧!
“啊——!!!”龙四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瘫倒在地!他的右腿膝盖以一个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向外扭曲着,显然彻底粉碎!
秦枭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怒火。他一步上前,在龙四海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中,黑色劳保靴重重地踏在了龙四海碎裂的膝盖上,用力碾了碾!
“呃啊啊啊——!!!”更加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整个死寂的操场!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
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在龙四海的惨嚎与秦枭的吼声中,暴动的人群平静了下来。
秦枭俯视着脚下如同烂泥般哀嚎抽搐的龙四海,声音冷酷如同宣判:
“龙四海,带头闹事,袭击狱警,私藏凶器,罪加一等!下半辈子,就在轮椅上给老子好好反省!”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西区众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西区的,都给老子听好了!”
“放下家伙!抱头蹲下!”
“谁再敢动一下,”他脚下再次发力,龙四海的惨嚎瞬间拔高,“这就是榜样!”
“哗啦啦……”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西区的犯人惊恐万状地丢掉了手里的武器,纷纷抱头蹲下,动作整齐划一,生怕慢了一步惹怒那个煞神。
东区的人则迅速散开,开始执行秦枭之前的命令——两人一组,迅速将地上受伤呻吟的人,不管是东区还是西区的,都小心翼翼地抬起来。
“快!搭把手!这个腿断了!”
“医务室!抬医务室门口!”
“轻点!别碰他伤口!”
高效的救援行动在血腥的废墟上展开,带着一种冷酷秩序下的奇特温情。
—
图书室的铁窗后。
沈言静静地站在那里,将操场中央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秦枭无可匹敌的武力碾压,看到了他精准狠辣的格斗技巧和临危不乱的指挥。
但更让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是秦枭展现出的那种近乎冷酷的秩序掌控力。
三条铁律,清晰明确,恩威并施。瓦解敌方斗志,高效结束混乱。事后不顾阵营,优先救治伤员……这绝非一个只懂得暴力的莽夫能做到的!
他就像一头雄踞在血腥废墟上的暴君,用最原始的铁血手段,建立并维护着这片法外之地唯一的、扭曲的秩序。
混乱因他而平息,秩序因他而重建。
沈言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着。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为什么秦枭会是东区监狱无可争议的王。
那份力量、那份手段、那份在混乱中建立秩序的绝对权威……让他这个习惯用法律和逻辑解决问题的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丝复杂的理解。
秦枭站在高台上,指挥若定地分配人手处理后续。
阳光落在他染血的囚服和沾着灰尘的板寸头上,勾勒出他强悍的轮廓。那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暴戾,而是一种沉重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的领袖气场。
沈言的目光久久无法移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疯子……似乎并非只有粗鲁和野蛮。
后续处理干净利落。
重伤员,包括膝盖粉碎性骨折、痛昏过去的龙四海,被第一时间抬去了医务室。轻伤员原地包扎处理。
秦枭站在食堂门口的高台上,看着下面噤若寒蝉、蹲了一片的西区犯人,以及肃立待命的东区手下。
“王刚!”秦枭点名。
王刚一个哆嗦,连滚爬地站起来,脸上毫无血色:“枭……枭哥!”
“你他妈挺能挑事儿啊?”秦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王刚腿一软,差点跪下:“枭哥!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听了狗腿子的挑拨!我再也不敢了!求枭哥饶命!”
“饶命?”秦枭嗤笑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和你手下这几个挑头的,禁闭室一个月!给老子好好清醒清醒!”
王刚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谢枭哥!谢谢枭哥!”
秦枭目光扫过其他西区犯人:“至于你们……”
所有人屏住呼吸。
“跟着瞎起哄,脑子被狗吃了!”秦枭骂道,“从今天起,西区所有物资配额,缩减三成!为期一个月!”
人群一阵骚动,却没人敢出声。
“但是!”秦枭话锋一转,“今天受伤的兄弟,医药费,老子出!受伤重的,养伤期间,伙食按东区标准!省下来的配额,优先补给伤员!”
这话一出,西区那些原本愤懑绝望的犯人,尤其是伤员和他们的同伴,眼中燃起了希望!缩减配额是惩罚,但优先保障伤员……怨恨被冲淡了大半,甚至隐隐生出了一丝……感激?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更大、更实在的甜枣。
“还有,”秦枭的声音缓和了些,“以后放风时间,西区增设两张乒乓球台!场地轮流使用!规矩老子定,谁再敢抢,龙四海就是下场!”
恩威并施,秩序重建,资源重新分配。一场暴乱,被秦枭以雷霆手段彻底平息,并转化成了巩固他统治的契机。
“都他妈听明白了?!”
“明白了!枭哥!”这一次,应和声前所未有的整齐,甚至带上了几分敬畏。
秦枭这才挥挥手:“散了!该治伤的治伤,该吃饭的吃饭!”
图书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沈言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平时更加深邃。他正好看到秦枭处理完一切,从高台上跳下来。
秦枭也看到了他。他随手扯了扯领口,露出汗湿的麦色脖颈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沾着几点不知是谁的血。
他朝着沈言大步走来,带着一身硝烟未散的戾气和血腥味,眼神却异常明亮。
“怎么?吓着了?”秦枭走到沈言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声音带着点刚吼完的沙哑,目光扫过沈言平静的脸,“还是……看老子打架看傻了?”
沈言抬眼,迎上秦枭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目光?他沉默了几秒,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秦枭,你比赵天雄,更懂怎么管理这座监狱。”
这话像是一句陈述,又像是一句带着复杂意味的评价。没有讽刺,没有抗拒,只有一种近乎客观的认知。
秦枭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狂放而得意。
他伸手,似乎想习惯性地去揉沈言的头发,却在看到对方额角那道已经结痂的浅痕时,转而拍了拍沈言的肩膀,力道依旧大,却带着点难得的克制。
“废话!”秦枭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的狂傲,“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
他目光扫过沈言略显苍白的唇,想起医务室那碗苦药,又想起强子汇报说沈言这几天乖乖吃了糖。他心情似乎更好了,从囚服口袋里摸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命令道:
“走!陪老子去抽根烟!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