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的怒吼还在树林里回荡,空地上的人和兽、植物已经快速进入了战备状态。林岳把从赵烬身上搜来的暗影罗盘递给我,指尖带着点颤抖:“这玩意儿能暂时压制,你收好——别让它再沾到孢子。”风团叼着世界树的叶子,蹲在我脚边,时不时往西边树林瞅一眼,耳朵尖的白毛都绷得发直。蘑菇则蹦到石龟背上,指挥着它往伪装坑旁挪:“老乌龟,再往那边挪点!等会儿雷格那蠢货来了,保证让他掉进去两次!”
石龟慢悠悠地爬着,壳上的青苔被刚才挡刀的白印衬得格外显眼。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小眼睛里似乎藏着点什么,却又很快低下头,用爪子扒拉着腐叶盖住新埋的“爆藤引子”(是之前剩下的半截,石龟说能凑活用)。“放心吧,”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点,“这引子我埋了三年,雷格就算长十只眼睛,也看不出来。”
我当时没多想——只当他是被刚才的战斗累着了,毕竟石龟从一开始就跟着我们,从导航到挡刀,从来没掉过链子。我拍了拍他的壳,把暗影罗盘塞进怀里(贴着树心晶,能感觉到两者在相互压制,罗盘的黑石头没再发光):“等搞定雷格,我给你找最嫩的青苔,管够!”
石龟没接话,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埋引子。
没过多久,西边的树林就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这次不是十几匹,是至少三十匹风马,蹄子踏在落叶上的“嗒嗒”声像擂鼓,震得地面都跟着发颤。紧接着,雷格的怒吼穿透树林:“林夏!石龟!还有那个破蘑菇!你们给我出来受死!上次让你们弄痒的仇,我今天要加倍报回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歇斯底里——看来那三天的“痒粉”确实让他遭了不少罪。
林岳握紧匕首,对我们做了个“准备”的手势:“藤蔓和兽灵们,你们绕到侧面,等雷格的人进坑,就用藤蔓捆住他们的马腿!小夏,你和蘑菇负责用树心晶照那些射箭的士兵!风团,你盯着雷格,别让他靠近幼苗!”
所有人都应了一声,石龟也爬回我身边,压低声音说:“我去坑边盯着,等他们踩中引子,我喊‘炸’,你们就动手!”
我点头:“好,小心点!”
石龟慢悠悠地爬向伪装坑,背影在淡金色的光晕里显得有点单薄。我看着他的壳,突然想起之前他挡刀时的样子——当时他明明可以躲开,却硬是用壳顶住了赵烬的短刀,现在想想,那时候他的眼神里,是不是就藏着我没看懂的东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马蹄声打断了。雷格带着三十多个士兵冲出树林,他骑在最前面的风马上,盔甲上还沾着上次被树心晶烧出的洞,脸上的刀疤因为愤怒而扭曲,手里握着一把比之前更长的风鞭,鞭梢的风刃都比之前粗了一圈。
“在那儿!”雷格一眼就看到了空地上的我们,尤其是被兽灵围着的赵烬(还被藤蔓捆在坑里),他怒吼一声,“先救首领!再毁幼苗!谁第一个冲上去,赏五十块魔法水晶!”
士兵们瞬间像打了鸡血,举着长矛就往空地冲。我盯着他们的脚步,心里默念:快踩中,快踩中——石龟埋的引子就在他们必经的路上,只要踩中,爆藤就会炸开,把他们炸得人仰马翻。
眼看最前面的士兵就要踩到引子,我突然听见石龟喊了一声——不是“炸”,是“小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最前面的士兵顿住脚。士兵疑惑地低头,正好看到腐叶下露出的引子线头,赶紧往后退:“有陷阱!首领,这儿有爆藤陷阱!”
雷格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石龟!你居然帮我?我就知道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我像被一道雷劈中,猛地看向石龟——他站在伪装坑边,手里还攥着引爆引子的绳子,小眼睛里满是复杂,却没有丝毫愧疚。“你……你为什么?”我声音发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不是队友吗?你不是帮我们挡过刀吗?”
石龟慢慢转过身,攥着绳子的爪子紧了紧:“我没得选,小夏。”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颤抖,却异常清晰,“议会抓了我的小龟孙,赵烬说,只要我今天帮他们,就放了它——我守了三年荒野,不是为了当英雄,是为了等着它长大,陪我晒太阳啃青苔。”
“所以你就背叛我们?”蘑菇从我的衣领里蹦出来,伞盖都气得发颤,“你忘了是谁帮你弄掉枝干上的铁片?是谁答应给你找最嫩的青苔?你这个骗子!”
石龟没有反驳,只是看向坑里的赵烬:“赵烬,我帮你提醒了陷阱,你该兑现承诺了吧?放了我的小龟孙!”
赵烬被藤蔓捆着,却笑得更嚣张了:“急什么?等我拿到罗盘,毁了幼苗,自然会放了它——石龟,你再帮我个忙,把林夏怀里的罗盘抢过来,我现在就派人去接你的小龟孙!”
雷格也跟着起哄:“老乌龟,别犹豫了!跟着我们,以后你就是议会的‘护墙长老’,比跟着这群杂碎强多了!”
石龟的爪子动了动,眼睛看向我怀里的位置——他知道罗盘在那儿。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树心晶瞬间绷紧,却没敢激活——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只是被威胁,不会真的动手。
“对不起,小夏。”石龟的声音里带着愧疚,却还是一步步朝我走来,“我必须救我的小龟孙——你把罗盘给我,我保证,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和老林。”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林岳突然挡在我前面,手里的匕首对准石龟,眼神里满是失望,“老乌龟,我认识你五年,以为你是个重情义的,没想到你为了自己的孙子,能背叛我们所有人!你忘了三年前,是谁帮你把小龟孙从暗影孢子堆里救出来的?是我!”
石龟的脚步顿住了,小眼睛里泛起了水光:“我没忘……可我没办法,老林。换作是你,小夏被抓了,你会不会这么做?”
林岳的匕首颤了一下,没再说话——这个问题,戳中了他的软肋。
就在这时,雷格突然喊了一声:“别跟他们废话!老乌龟,你要是不动手,我就现在让人杀了你的小龟孙!”他举起风鞭,对着天空甩了一下,风刃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响声,“我数三声,一——二——”
“别数了!”石龟突然大喊一声,猛地朝我扑过来——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像块失控的石头,直奔我怀里的罗盘而来!
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一沉,石龟的爪子已经碰到了我的衣襟。风团立刻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爪子,疼得石龟叫了一声,却还是不肯松口。蘑菇也喷了他一脸瞌睡孢子,石龟的眼睛开始发直,动作却没停——他像疯了一样,用壳撞我的胸口,想把罗盘撞出来。
“砰”的一声,我的后背撞到了世界树幼苗的树干上,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罗盘差点掉在地上。我死死攥着罗盘,看着石龟发红的眼睛,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原来背叛真的可以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哪怕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
“石龟,你醒醒!”我对着他喊,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不是这样的!你忘了我们一起拆陷阱、一起摘浆果的日子了吗?”
石龟没有回应,只是更用力地撞我的胸口。就在这时,坑里的赵烬突然发力,挣断了藤蔓(原来他一直假装被捆,就是在等石龟动手),他一把抢过旁边士兵递来的短刀,直奔幼苗而去:“林夏,别管他了!今天这幼苗,我毁定了!”
林岳赶紧冲过去挡,却被赵烬的短刀划中了胳膊,鲜血瞬间流了出来。“爹!”我大喊一声,想冲过去帮忙,石龟却死死缠住我的腿,我一抬脚,他就用壳顶住我的脚踝,让我动弹不得。
雷格也带着士兵冲了过来,风鞭甩得“呼呼”响,藤蔓和兽灵们根本拦不住——他们被石龟的背叛打乱了节奏,阵脚全乱了。
我看着眼前的混乱:林岳捂着流血的胳膊,还在和赵烬缠斗;风团咬着石龟的爪子,疼得直叫;蘑菇的孢子用完了,只能躲在我的衣领里发抖;藤蔓被雷格的风刃割得七零八落,兽灵们也有不少受伤的;赵烬的短刀已经快碰到幼苗的树干,石龟还在缠着我的腿……
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太蠢,太容易相信别人?如果当初我没信石龟的导航,如果我没把他当成队友,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他的不对劲,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甚至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我真的能守护幼苗吗?我真的有资格当这个“平衡守护者”吗?我连身边的人都看不透,连自己的信任都守不住,还谈什么守护别人?
就在赵烬的短刀要碰到幼苗的瞬间,我胸口的星核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不是之前的银白,是带着点温暖的橙黄色,像母亲当年煮糖水时的炉火。紧接着,一段熟悉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是母亲的声音(原主的母亲),很轻,却很清晰:
“小夏,信任不是错,错的是把信任给了不值得的人。但你不能因为一次背叛,就丢了自己的本心——你要信的,从来不是别人,是你自己的眼睛,你自己的判断,还有你心里的那点温度。”
是母亲的声音!是藏在星核坠里的记忆,是她当年留给原主的话!
我猛地清醒过来——是啊,石龟的背叛是他的选择,不是我的错。我不能因为他的背叛,就否定自己所有的判断,就放弃守护幼苗的决心。我要做的,不是沉浸在绝望里,是站起来,反击!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发力,用膝盖顶住石龟的壳(他因为孢子的作用,动作已经慢了),同时从怀里掏出罗盘,对着赵烬的后背扔过去——罗盘的黑石头虽然没发光,但重量足够,正好砸在他的后背上,赵烬疼得“哎哟”一声,短刀掉在了地上。
林岳趁机扑上去,一拳打在赵烬的脸上,把他打倒在地,然后用藤蔓把他捆得更紧。
解决了赵烬,我回头看向石龟——他还在缠着我的腿,眼睛却清醒了些,小眼睛里满是愧疚:“小夏,我……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骂他,也没有动手,只是蹲下来,轻轻掰开他的爪子(风团已经松口了,正蹲在旁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石龟,我理解你想救孙子的心情,但你不该用背叛的方式。你走吧,我不杀你,也不会原谅你——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
石龟的爪子抖了抖,慢慢松开我的腿。他趴在地上,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林岳,最后慢慢爬向树林:“我的小龟孙……赵烬肯定不会放的,我去救它,就算死,也要和它死在一起。”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树林里,没有回头。
我没有再看他,而是捡起地上的树心晶,对着冲过来的雷格大喊:“雷格,你不是想报仇吗?来啊!我让你看看,背叛者的队友,到底有多厉害!”
树心晶在我手里爆发出耀眼的绿光——这次不是因为共鸣,是因为我心里的坚定。我不再怀疑自己,不再害怕背叛,我知道我要守护什么,要对抗什么。
风团立刻扑上去,咬住雷格的马腿,风马吃痛,把雷格甩了下来。蘑菇也从我的衣领里跳出来,虽然没了孢子,却还是勇敢地跳到雷格的头上,用伞盖砸他的眼睛。林岳也冲了过来,匕首对着雷格的手腕划去,正好割破了他握风鞭的手,风鞭“啪”地掉在地上。
士兵们见首领被擒,又没了石龟的帮忙,顿时乱了阵脚,有的扔下武器就跑,有的直接跪地投降。雷格趴在地上,被风团和蘑菇缠着,动弹不得,只能对着天空怒吼:“我不甘心!我怎么会输给你们这群杂碎!”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手里的树心晶抵在他的额头——绿光映着他扭曲的脸,我轻声说:“你不是输给我们,是输给了你自己的贪婪和愚蠢。你以为背叛能赢,却不知道,真正能赢的,是守住本心的人。”
雷格还想说什么,蘑菇突然喷了他一口仅剩的孢子(虽然没效果,却把他呛得直咳嗽)。我笑着站起来,看向林岳:“爹,咱们把赵烬和雷格捆起来,交给藤蔓和兽灵们看管——等处理完这里,咱们就好好看看幼苗,好好说说你用旧棉袄救它的故事。”
林岳捂着受伤的胳膊,笑着点头:“好,都听你的。”
风团蹭了蹭我的裤腿,眼里的警惕消失了,又恢复了之前的温顺。蘑菇也蹦回我的肩膀上,小声说:“林夏,刚才我有点怕,不过现在不怕了——因为你好像变厉害了,不是树心晶厉害,是你自己厉害。”
我摸了摸它的伞盖,又摸了摸胸口的星核坠——坠子的温度刚刚好,像母亲的手,轻轻覆在我的心上。我知道,经过这次背叛,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轻易相信别人的穿越者,也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挫折而绝望的少年。我懂得了人性的复杂,懂得了信任的边界,更懂得了要相信自己,守住本心。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照在世界树幼苗的银辉上,暖风吹过,带着甜浆果的香味。虽然经历了背叛,虽然还有伤口在疼,但我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路,不管遇到什么,我都能靠自己的判断,靠身边真正可靠的伙伴,走下去。
只是在心里,我悄悄筑起了一道“心墙”——不是为了隔绝别人,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那些真正值得珍惜的人。就像界墙守护城邦一样,这道心墙,守护着我心里的那点温度,那点本心。
而这道心墙,就是石龟的背叛,给我上的最深刻的一课,也是我精神上真正长大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