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司长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刘光奇没有丝毫犹豫,挺直了胸膛,声音洪亮地回答:“报告林司长!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和技术人员的自信。
林司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好!这才是我们一机部该有的年轻人!具体的工作安排,王建国会跟你对接。记住,这次考核,要的是真才实学,要为国家筛选出真正的技术栋梁,绝不能搞人情世故,弄虚作假!”
“是!我明白!”刘光奇心中一凛。
林司长这话,既是命令,也是敲打。
显然,部里对基层工厂里那种论资排辈、凭关系上位的风气,早有耳闻,想借这次考核,好好整顿一番。
而自己,就是部里伸下去的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
从司长办公室出来王建国的腰杆都挺直了几分,看刘光奇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稀世璞玉。
“小刘,听见没?林司长对你寄予厚望啊!”他激动地拍着刘光奇的胳膊,“你小子,真是咱们研发处的福星!去了轧钢厂,就代表着咱们一机部的脸面,给他们好好露两手,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技术!”
刘光奇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负责钳工考核?这权力可不小。他要做的绝不仅仅是让易中海考不上八级工那么简单。他要借这个机会把后世更科学、更标准的考核方法引进来。比如,增加图纸识图能力、公差配合计算、新式量具使用等理论环节,彻底打破那种“老师傅凭手感,一辈子吃老本”的落后局面。
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时代在进步,技术在革新不学习就要被淘汰!
……
这天下午,轧钢厂的公告栏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工人们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一张盖着“第一机械工业部”和“冶金工业部”两个鲜红大印的红头文件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快看!技术考核的专家评审组名单公布了!”
“我瞅瞅……锻工组的组长是冶金部的罗工,钳工组的……哎?我没看错吧?”一个眼神好的工人使劲揉了揉眼睛,声音都变了调,“钳工组的评审员……刘光奇?!”
“哪个刘光奇?”
“还能是哪个!就咱们院刘海中家那个大学生,刚进一机部的那个!”
“轰!”
这个名字,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人群中瞬间炸开。
“开什么玩笑?让他一个毛头小子来当评审?他会用锉刀吗?”
“你懂个屁!人家是水木大学的高材生,一进部委就是19级干部!前两天刚给第二机械厂修好了毛熊的镗床,厂长亲自奖励的自行车票!这叫技术专家!”
“我的天……那这么说这次钳工考核,不是得他说了算?”
“可不是嘛!一大爷这次考八级,岂不是……”
工人们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刚从车间出来的刘海中耳朵里。
刘海中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推开人群,挤到公告栏前。当他亲眼看到“刘光奇”三个字清清楚楚地印在“钳工组评审员”一栏时,他感觉一股热血“嗡”地一下直冲脑门!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脸上的肥肉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剧烈地颤抖着。
评审员!
我儿子是评审员!
是决定易中海、贾东旭他们这些钳工命运的“主考官”!
“哈哈……哈哈哈哈!”刘海中再也控制不住叉着腰仰天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他转过身,挺着个大肚子,像一尊得胜归来的战神,用足以让整个工厂都听见的声音,高声宣布:
“都看见了没有!那是我儿子!刘光奇!一机部特派的专家评审!以后啊,这厂里的技术水平行不行,得我们老刘家说了算!”
那副小人得志、鸡犬升天的猖狂模样,让周围的工人们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
而人群的另一头,刚刚还在和工友们吹嘘自己八级工十拿九稳的易中海,此刻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公告栏上那个刺眼的名字,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刘光奇……是评审?
那个被自己当众“探讨”技术,结果反被上了一课的年轻人?
那个自己还想拿“一大爷”身份拿捏的小辈?
他要来……考核我?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易中海的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他想起了刘光奇那天晚上说的什么“单纹锉”、“红丹粉”、“去应力退火”……那些他闻所未闻的名词,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完了。
他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德高望重”,他梦寐以求的八级工,他为之算计了一辈子的养老大计……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再也待不下去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拨开人群,像个游魂一样,脚步虚浮地往四合院走去。
当晚,四合院的气氛,压抑得近乎诡异。
刘海中破天荒地没喝酒,却比喝醉了还兴奋。他搬了个小马扎,就坐在院子正中央,手里拿着那张公告的抄录件见人就给人念一遍,唾沫星子横飞,把刘光奇的“专家”身份渲染得比部委领导还大。
三大爷阎埠贵彻底化身成了刘海中的头号跟屁虫,端茶倒水,捶背捏肩,嘴里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二大爷,您就擎好吧!光奇这孩子,是真龙!以后咱们院里不咱们整个南锣鼓巷,都得指望您和光奇呐!”他一边说一边盘算着,明天是该去买半斤水果糖,还是该下血本割二两肉,送到刘家去。
贾家更是大门紧闭,连灯都没开,屋里,贾张氏气得把饭碗都给摔了指着贾东旭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废物!你看看人家!人家都当上主考官了!你呢?你连个三级工都悬!这次考核要是过不了我打断你的腿!”
贾东旭埋着头,一声不吭,脸憋得通红。
前院易中海家。
易中海从回到家就一头扎进屋里,晚饭都没吃,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的卷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往日里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的脸,此刻布满了阴霾和绝望。
一大妈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劝道:“老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光奇那孩子,看着不像是不讲情面的人,咱们好歹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他还能真让你下不来台?”
“你懂个屁!”易中海猛地把烟头摁在桌上低吼道“他现在是一机部的专家!代表的是部委的脸面!他要是在我这儿放了水,他以后还怎么在单位立足?他要是想立威,我就是最好的那块垫脚石!”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不甘心。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飞速地转动着。送礼?刘光奇连阎埠贵的自行车都不借,会收他的礼?求情?自己这张老脸,前几天刚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现在再去求情,不是自取其辱吗?
思来想去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看来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他咬了咬牙,从床底下的一个木箱子里,翻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打开红布,里面是两根金灿灿的小黄鱼。这是他藏了半辈子的家底,准备用来养老送终的。
他死死地攥着小黄鱼,就像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刘光奇回来了。
易中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推开房门,径直朝着中院刘光奇家走去。
刘光奇刚把车停稳,就看到易中海沉着一张脸,堵在了自家门口。
“一大爷,有事?”刘光奇的语气平淡如水。
易中海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布包,往前递了过去声音沙哑地说道:
“光奇,我知道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这是……这是一大爷的一点心意。关于考核的事,还请你……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