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表哥的面包车停在旧窑区入口的老槐树下,车灯刚灭,四周就陷入一片浓稠的黑。秋虫在荒草里鸣唱,风穿过废弃窑厂的断壁残垣,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哭泣。
“往前再开点?”林野攥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他虽是第一次来,却被这荒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
“别开了。”苏墨推开车门,从背包里摸出四只手电筒,“前面路不好走,车开不进去,步行吧。”他常年在各地考察古窑,对这种废弃场地熟门熟路,手电筒的光柱稳稳地照向前方,“三号窑在最里面,顺着这条碎石路走,约莫十分钟就到。”
温砚最后一个下车,关门前回头看了眼来路,确认没人跟踪,才快步跟上。他手里没拿手电筒,却走得极稳,像是能在黑暗里视物。沈知夏紧紧挨着他,手里的手电筒光晃来晃去,照得荒草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更添了几分诡异。
“表哥说,上周有个拾荒的老头在这儿撞见个穿黑衣服的,背着个大袋子往三号窑钻,问他干啥,人直接跑了。”沈知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发颤,“你们说,那袋子里会不会就是盘子?”
“不好说。”苏墨的光柱扫过路边一堆废弃的砖坯,上面隐约有烧过的焦痕,“这地方以前烧过粗瓷,窑壁里说不定藏着暗格,适合藏东西。”
林野的光柱落在远处一座依山而建的长条形建筑上,窑身塌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入口,像只蛰伏的巨兽。“那就是三号窑吧?”
四人放慢脚步,尽量踩着碎石缝走,避免发出声响。越靠近窑口,风声越响,隐约还夹杂着别的动静——“哐当、哐当”,像是有人在用锤子砸石头。
“有人!”林野猛地按住沈知夏的手电筒,光柱瞬间灭了。四人迅速躲到一堵断墙后,只露出半只眼睛往窑口看。
窑口昏黄的光一闪一闪,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抡着个东西往窑壁上砸。“咚咚”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震得地上的碎石都在跳。
“他在砸窑壁!”沈知夏捂住嘴,才没让惊呼漏出来。
苏墨皱紧眉头,低声道:“这窑是民国时建的,窑壁里有夹层,他怕是在找暗格。”
温砚的目光落在那人的侧影上,身形佝偻,动作却很利落,砸墙的落点极准,都在窑壁不起眼的接缝处。“像是老手,对这窑的结构很熟。”
林野攥紧了手里的撬棍——来之前他特意从瓷坊带来的,此刻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不能让他砸!万一里面藏着盘子呢?”
“再等等。”温砚按住他的胳膊,“看他能不能砸开,咱们再动手不迟。”
那人砸了约莫一刻钟,窑壁终于“哗啦”一声塌下一块,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他停下手,喘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手电筒往里照,嘴里发出“嘿嘿”的低笑,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他要伸手进洞口时,温砚突然低喝一声:“动手!”
林野像离弦的箭冲出去,手里的撬棍照着那人后背就抡过去——当然没真砸,只是往旁边一磕,把人撞得一个趔趄。沈知夏紧随其后,举着手电筒晃得那人睁不开眼,嘴里还喊着:“抓贼啊!有人偷东西!”
苏墨和温砚也快步跟上,一左一右堵住窑口,防止人跑掉。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等看清是四个年轻人,骂了句脏话就想往外冲,被林野死死按住。“老实点!”林野力气大,把人胳膊反剪在背后,“说!你在这儿砸窑干啥?”
那人挣扎了几下,见挣不开,索性破罐子破摔:“关你们屁事!老子找自家东西!”
“你家东西会藏在废窑里?”沈知夏照了照他的脸,皱纹很深,左眼角有颗痣——虽然比姓刘的那颗小些,却看得人心里一咯噔,“你认识姓刘的?”
那人脸色一变,梗着脖子不说话。
苏墨没理会他,径直走到窑壁的洞口前,手电筒往里照。洞口不大,仅容一人侧身进去,里面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堆着些破旧的木箱。“温先生,帮个忙。”他从背包里摸出折叠铲,“得把洞口再弄大点才能进去。”
温砚上前帮忙,两人小心地铲掉洞口周围松动的砖块。林野找了根绳子,把那人捆在旁边的柱子上,嘴里塞了块破布,才放心地走过来。
“里面有东西!”苏墨的声音带着惊喜。他伸进洞里的手摸到个冰凉的物件,小心地往外一拉,竟是只缺角的瓷盘——青灰色釉面,冰裂纹路里泛着淡淡的紫,正是他们找了许久的秘瓷盘!
“找到了!”林野和沈知夏同时喊出声。
苏墨捧着瓷盘,手指抚过缺角的地方,眼眶一下子红了:“外婆,我找到它了。”
温砚的光柱却没停在瓷盘上,而是继续往洞里照。洞深处还有个木箱,锁着。他示意苏墨帮忙,两人合力把箱子拖了出来。箱子不大,上面落满灰尘,锁已经锈死了。
林野拿起撬棍,一下就把锁撬开了。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本泛黄的笔记,封面上写着“阿月烧瓷记”,还有半块烧焦的布料,看着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撕下来的。
“是外婆的笔记!”苏墨激动地翻开笔记,里面详细记录着秘瓷的烧制秘方,比沈爷爷的《窑火记》更细致,连不同季节釉料的调配差异都写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被捆着的那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嘴里“呜呜”地喊着,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沈知夏踹了他一脚:“老实点!”
温砚却注意到那人的目光落在了那半块烧焦的布料上,他拿起布料闻了闻,有股淡淡的煤油味——和上次瓷坊着火时那盏煤油灯的味道一模一样。“这布料,是你的?”他看向那人。
那人挣扎得更厉害了。
苏墨忽然指着布料上的一个补丁:“这针脚……和姓刘的那件灰布短褂上的一样!我在文物局见过他一次,印象很深!”
真相瞬间明了——这人是姓刘的同伙,奉命来废窑找东西,没想到被他们撞个正着。而这废窑,恐怕就是姓刘藏赃物的地方。
“报警吧。”温砚拿出手机,“人赃并获,看他还怎么抵赖。”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那人被警察带走时,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也没说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秘瓷盘和笔记被小心地收好,苏墨捧着失而复得的东西,激动得手都在抖。林野看着朝阳下的三号窑,忽然觉得这荒寂的地方也没那么可怕了。沈知夏则拉着温砚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回去要做顿好的庆祝。
只有温砚的目光,还停留在窑壁的洞口上。他总觉得,这废窑里藏着的,或许不止秘瓷盘和笔记。那被烧焦的布料,那人惊恐的眼神,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更深的秘密。
(下一章预告:笔记里记载着一种“窑变”技法,说用特殊的木材烧制,秘瓷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林野和苏墨试着用松柴、柏木、桑木分别烧制,果然烧出了青、黄、红三种颜色的秘瓷。就在他们欣喜时,沈知夏发现笔记最后几页被人撕了,而被撕掉的内容,似乎和姓刘背后的人有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