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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鲜红的长裙,在昏黄摇曳的路灯下,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刺目得令人心慌。长长的、毫无光泽的黑发如同浸透墨水的海藻,浓密地披散下来,将那至关重要的脸庞彻底遮蔽。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斑马线模糊的起点,像一个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标志,正对着高阳他们藏身的角落。

正是他梦中那个,在闪电映照下拥有一片空白面容的红衣女人!

赵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倒吸的那口凉气卡在半途,化为一阵剧烈的呛咳。他双手死死攥住那根冰冷的甩棍,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凸起发白,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对抗虚无的武器。

高阳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血液冲上头顶,又在极致的寒意中退去,留下冰冷的麻木和耳鸣般的嗡响。

那红衣女人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本身就是这街道景观的一部分,一棵不该存在于此时此地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红色植物。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痛苦的撞击。

就在高阳被这死寂的凝视逼得几乎要崩溃时,她突然动了。动作并不像梦中那般僵硬行走,而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臂。

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皮肤紧贴着骨骼、几乎能看到青色血管脉络的手,从宽大的、血一般的红袖中缓缓伸出。那手指纤细,指甲却透着不健康的灰败。然后,在高阳和赵强惊恐到几乎凝固的注视下,那只悬在空中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朝着他们藏身的汽车方向,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勾了勾食指。

一次。

她在叫他们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高阳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个透明塑封袋,突然传来一股灼烫感!他猛地低头,只见袋中那张送货单上的暗红色字迹,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活虫,开始疯狂地扭动、变形、重组!墨水(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墨水的话)沸腾般翻滚,最终凝聚成一行全新的、散发着更加浓烈恶意的指令:

【篇章一:无面红衣。】

【任务:走到她面前,看清她的脸。】

【时限:五分钟。】

【失败惩罚:成为她的一部分。】

字迹鲜红欲滴,仿佛刚刚书写完成。

“看清她的脸?”赵强也瞥见了那如同诅咒般的文字,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崩溃的边缘,“她…她不是没有脸吗?!这他妈怎么看?!”他的理智正在被这超越常理的要求碾碎。

高阳的目光从手中滚烫的“判决书”移开,再次投向窗外。那个红衣女人依旧维持着勾手的动作,像一尊设定好程序的恐怖雕塑。夜风吹拂,她额前几缕黑发微微飘动,偶尔露出其下一点点异常光滑、苍白的皮肤,引人遐想,更催生恐惧。一股冰冷的、如同深海底部般的绝望,彻底淹没了高阳。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挣扎,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生死簿》的剧本,已经无情地翻开。而他的角色,必须登台。

他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肺,却奇异地带来一丝诡异的平静,一种认命后的死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伸手,咔哒一声,推开了沉重的车门。

“阳子!你他妈干什么!回来!”赵强惊恐地嘶吼着,探身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却只擦过高阳冰冷的衣角。

“来不及了……规则,已经定下了。”高阳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强子,记住,待在车里。锁好车门。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下来。别……看我。”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令人心碎的诀别。

他踏出车门,彻底离开了这个相对安全的金属囚笼。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灌入他的衣领,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个依旧在斑马线尽头、勾动着死亡手指的红衣女人,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又像是跋涉在粘稠的、深及腰部的血沼之中。脚下的路面变得虚幻不实,周围的景象——昏暗的路灯、沉默的建筑、远处模糊的车灯——都开始扭曲、褪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以那个红点为中心坍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视线”,正穿透那厚重的黑发,如同实质的蛛网,牢牢地缠绕、锁定在他身上。那“视线”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好奇,以及……饥饿。

距离,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中,一点点拉近。

十米……他能看到她红裙下摆被风吹动的细微褶皱。

五米……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陈旧棺木、湿土和某种甜腻腐败气息的味道,愈发清晰。

三米……他甚至能看清她苍白手背上皮肤细微的纹理,以及那灰败指甲上折射的、不自然的光泽。

他最终停在了女人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这个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冰窖般的低温。

现在,他只差最后一步——要么,他伸出手,撩开那遮蔽一切的黑发;要么,等待她自己,主动露出那隐藏在下的“真容”。

就在这时,那只一直勾动着的、苍白的手,缓缓地、如同失去牵引线般,垂落了下去,无声地隐没在宽大的袖口和红裙的褶皱里。

然后,她动了。

她就像一个关节生锈的提线木偶,头颅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方式,缓缓地、一格一格地向上抬起。没有肌肉的牵动,只有骨骼摩擦的、细微到几乎听不见,却又直接响彻在高阳脑髓深处的“咔哒”声。

随着她头颅的上抬,那覆盖在脸上的、浓密如幕布的黑发,开始像拥有生命般,自发地向两侧滑落。发丝流动,带着一种粘滞的、不情愿的质感,仿佛每分开一缕,都在抵抗着某种无形的力量。

首先暴露出来的,是光洁得如同上了釉的白色瓷器般的额头——一片完整的、没有任何毛发、没有任何皱纹的、光滑到诡异的平面。

然后……头发继续滑落,露出了本该是眼睛的位置……

高阳的呼吸彻底停滞了,肺部像是被水泥封住。他的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放大到极限,几乎占据了整个虹膜。

在那黑发之下,并非他预想中的、闪电映照下的一片空白。

那里……有东西!

就在那本该是双眼的位置,镶嵌着的……是两颗无比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恐怖的——纽扣。

黑色的,最普通不过的塑料纽扣,四孔,缝在那苍白的“脸皮”上。没有神采,没有光芒,只是空洞地、反射着周围昏暗的光线,如同两个通往更深黑暗的入口,死死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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