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自由身的苏阮,并没有立刻离开京城。
她在离原苏府不远的一条僻静巷子里,租下了一个小小的院落,暂时安顿下来。院子虽小,但干净整洁,难得清静。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发生的一切,来规划未来的路。
苏家倒塌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市井间依旧流传着各种版本的议论。偶尔有曾经认识苏家人路过那条巷子,认出她,都会投来异样和探究的目光,然后窃窃私语着快步离开。
苏阮对此视若无睹。她每日深居简出,或在院中看书,或打坐调息,仿佛外界的纷扰都与她无关。
墨玉倒是很开心,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大摇大摆地在院子里晒太阳,扑蝴蝶。
“阮姐姐,我们以后去哪呀?”墨玉舔着爪子问,“回山里去吗?”
苏阮摇摇头:“师父云游去了,不知归期。而且……”她顿了顿,“在山里待了十年,也该出来看看这世间了。”
只是,看完了之后呢?她身负玄学术法,却无意于荣华富贵,更不想卷入朝堂纷争。或许,做个游方郎中或者摆摊算命的,闲云野鹤,了此一生?
她正思索着,院门却被轻轻叩响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
苏阮示意墨玉躲起来,自己走到门后,轻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又带着一丝熟悉的男子声音:“请问,是苏阮苏姑娘吗?”
苏阮微微蹙眉,这个声音……她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面容俊朗,气质温润,眉宇间却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贵气。他身后跟着一个看似普通、实则气息内敛的随从。
苏阮认出了他。太子少师,裴瑾。也是当初在京兆府,可能暗中帮她脱困的“更高层次”的人之一。师父似乎提过,与这位年轻的太子少师有几分香火情。
“裴大人。”苏阮微微颔首,并未请他进门,“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裴瑾对于她的冷淡并不意外,反而微微一笑:“冒昧打扰苏姑娘了。听闻姑娘脱困,特来道贺。”
“大人消息灵通。”苏阮语气平淡,“苏阮一介平民,不敢劳大人挂心。”
裴瑾看着她,目光清澈而坦诚:“苏姑娘不必戒备。裴某此次前来,一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托付之人,想必姑娘能猜到。”
师父。苏阮心下明了。
“其二,”裴瑾继续道,“也是裴某自身对姑娘有几分好奇,以及……一份邀约。”
“邀约?”
“是。”裴瑾正色道,“姑娘身负异术,心性坚韧,更难得的是恩怨分明,并未被仇恨蒙蔽双眼,酿成更大杀孽。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钦天监内亦需精通玄学术数、能观测天象、推演国运之人。裴某愿作保,举荐姑娘入钦天监任职,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入钦天监?为朝廷效力?
苏阮愣住了。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从未想过要走这样一条路。
“裴大人抬爱了。”她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苏阮所学不过是些山野粗浅之术,难登大雅之堂。且我散漫惯了,受不得官场约束。恐怕要辜负大人的美意了。”
裴瑾似乎料到她会拒绝,并不气馁,微笑道:“姑娘不必急于拒绝。钦天监并非寻常官衙,相对超然,只需对天象国运负责,无需过多参与朝政纷争。且拥有官身,许多事情会方便很多,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研究自己想探究的学问。”
他话中有话,似乎暗示着什么。
“姑娘不妨再考虑几日。”裴瑾递过一枚小巧的玉牌,“若改变主意,可持此玉牌到太子东宫寻我。裴某随时恭候。”
说完,他拱手一礼,不再多言,转身带着随从离去。
苏阮握着那枚温润的玉牌,看着裴瑾远去的背影,心中波澜微起。
钦天监……
那确实是一个能接触到更多玄门典籍、更深奥知识的地方。或许,也能找到关于自己身上某些谜团的答案?
而且,拥有一定的身份和力量,确实能避免很多麻烦。她可不想刚出狼窝,又因为身怀异术而被其他势力盯上。
只是,一旦踏入,恐怕就再难真正脱身了。
前路茫茫,该如何抉择?
她站在门口,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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