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出决定之前,苏阮觉得,她还需要去一个地方。
乱葬岗。
那个她生命轨迹被强行扭转的地方。
那个她挣扎求生、最终被师父捡到的地方。
那个……如今也埋着苏锦瑶的地方。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独自一人出了城。
乱葬岗依旧如记忆中那般荒凉、阴森。腐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乌鸦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啼叫,随处可见被野狗拖出的白骨。
十年过去,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苏阮踩着泥泞的土地,一步步走向深处。她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一种莫名的感应,找到了大概的位置。
当年她被丢弃的地方,早已看不出任何痕迹。或许她的襁褓早已腐烂,或许她的“尸骨”早已与这万千无名枯骨混在一起。
她静静地站了很久。
心中没有恨,也没有悲伤,只是一种淡淡的苍凉。
命运无常,莫过于此。
她蹲下身,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三炷清香,点燃,插在泥土中。青烟袅袅升起,试图驱散一些周围的污秽之气。
这香,不敬神,不拜鬼。
敬的是十年前那个无辜死去的女婴。
拜的是这荒唐而残酷的命运。
然后,她又找到了苏锦瑶被丢弃的地方。新翻的泥土还微微湿润,草席的碎片散落在一旁,甚至能看到一些被撕扯过的衣物痕迹。
她同样上了三炷香。
对于这个姐姐,她情绪复杂。有恨,有怜悯,最终都化为了漠然。
她们都是命运的棋子,只是走向了不同的终点。
“尘归尘,土归土。”她轻声道,“你我恩怨,至此两清。若有来世,盼不再相逢。”
说完,她毅然转身,离开了这片埋葬了苏家太多罪孽与悲伤的土地。
恩恩怨怨,就此了结。
从乱葬岗回来,苏阮的心境豁达了许多。过去的已然过去,重要的是未来。
她拿出了裴瑾给的那枚玉牌,摩挲着上面温润的纹路。
或许,接受这份邀约,是一个新的开始。
三日后,苏阮持玉牌,来到了太子东宫。
裴瑾似乎早有预料,亲自将她迎入一间静室。
“苏姑娘可是考虑好了?”裴瑾含笑问道。
苏阮点头:“承蒙大人看重,苏阮愿往钦天监一试。但能否胜任,还需凭真才实学。”
她不想依靠关系,而是要凭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
裴瑾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如此甚好。钦天监设正、副监正,其下有望气、历法、占候、漏刻等科。入职皆需考核。以姑娘之能,通过考核当无问题。不过……”
他略一沉吟:“钦天监内也并非一片净土,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且有些老学究对女子入职颇有微词。姑娘还需有所准备。”
苏阮神色平静:“多谢大人提醒。苏阮只管做好分内之事,其他,无关紧要。”
“好。”裴瑾点头,“那我这便安排人送姑娘去钦天监参加考核。”
钦天监位于皇城一隅,是一座古朴而肃穆的建筑群。高耸的观星台是其最显著的标志。
接待苏阮的是一位姓李的博士,年纪不大,态度却有些冷淡,尤其是在得知苏阮是裴瑾举荐、且是女子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考核分笔试与实操。
笔试主要是天文历法、星象推演、算术易理等基础学问。这对跟随玄学大佬师父学习了十年的苏阮来说,轻而易举。她运笔如飞,答案精准,甚至在某些题目上还提出了独到的见解,让那位李博士暗自惊讶。
实操则更为重要。一是观测天象,推演近期天气;二是现场占卜一物之失窃方位;三是化解一处简单的风水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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