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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敬茶礼成,便有丫鬟引着季予棠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那椅子是黄花梨木的,雕花精美,却冰凉坚硬,没有铺设柔软的坐垫。

沈清辞看着季予棠坐下时那微不可察的僵硬,心中了然,立刻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去将我库房里那套狐皮软垫取来,给二奶奶垫上。弟妹身子弱,受不得寒。”

季予棠适时地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轻声道:“谢嫂子。”

周姝岚瞥了沈清辞一眼,没说什么,但神色间似乎对她这般明显的维护略有微词。

叶鸿煊作为公公,不便与儿媳多言,简单问了几句季家父母是否安好,旅途是否劳累之类的客套话,季予棠都一一柔声细气地回答了,言辞得体,态度恭谨。

周姝岚却似乎不愿就此放过立规矩的机会,端着茶杯,又道:

“既已嫁入叶家,以往在娘家的那些个习惯,也该改改了。我们叶家不似商贾之家,行事张扬,铺张浪费是万万不可的。璟安虽是将军,俸禄有限,一切当以俭省为上。”

这话几乎是明着指责季家作风和暗示季予棠会带来不好的习惯。

季予棠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教的模样,微微低头:

“母亲教训的是。季家虽是商贾,却也知‘勤俭持家’乃立身之本。父亲常教导,银钱当用在刀刃上,不敢铺张。”

她巧妙地将“商贾”与“勤俭”联系起来,不着痕迹地反驳了周姝岚的刻板印象。

周姝岚被这话一噎,一时竟找不到错处,只得淡淡道:“你明白就好。”

又坐了片刻,大多是沈清辞寻些家常话题与公婆闲聊,季予棠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被问到才轻声回答,充分扮演着一个沉默怯懦、存在感极低的新妇角色。

直到叶鸿煊露出些许疲态,摆了摆手道:“行了,茶也敬了,都散了吧。予棠身子不好,也回去好生歇着。”

众人这才起身告退。

走出正厅,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季予棠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

沈清辞跟在她身边,低声道:“予棠,母亲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她只是性子如此,加之对璟安昨夜离去之事有些迁怒,并非是针对你。”

季予棠抬起苍白的脸,对着沈清辞露出一抹感激又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嫂子,我明白的。是我…是我做得不够好。”

她说着,轻轻咳嗽了两声,眼尾微微泛红,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沈清辞见她如此,心中怜意更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快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回去好生歇着,晚些我让人送些上好的血燕过去给你补补身子。”

“谢嫂子。”季予棠柔顺地点头,在云舒的搀扶下,慢慢朝着自己院落的方向走去。

转身的刹那,她脸上那抹脆弱与委屈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的一片沉静的冰冷。

公公的客气疏离,婆婆的刻薄挑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没关系。

她本就不是来求什么翁姑疼爱的。

这杯媳妇茶,不过是个过场。

她的战场,不在这四方宅院的人情冷暖里。

不过,沈清辞这个盟友,倒是比她预想的还要可靠一些。

*

青枫园。

季予棠刚在窗边的软榻上坐定,捧起云舒重新沏好的热茶暖手,外间便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二奶奶,门房那边收到一封给您的信。”一个小厮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云舒看了季予棠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便快步走过去,开门接了信,又迅速掩上门,将外面凛冽的寒气隔绝。

“小姐,是书铺陈掌柜的信。”云舒将一封密封好的信笺递到季予棠手中。

季予棠眉梢微挑,接过信,指尖灵巧地拆开火漆。信上内容简短,正是她预料之中的消息——

苏以珩拿着她的玉牌,找到了墨韵斋,希望能见她一面。

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在季予棠唇边掠过,快得如同冬日窗上瞬息融化的霜花。

鱼儿,上钩了。

“云舒,”她将信纸随手置于烛火上,看着它蜷曲、焦黑、化为灰烬,“备车,要最不起眼的那种。再取一副面纱来。”

“是,小姐。”经过昨夜之事,云舒已不敢多问,只乖巧应声便迅速下去安排。

不多时,一辆没有任何家族标识的普通青帷马车,悄无声息地从叶府一处偏门驶出,融入京城覆盖着积雪的街道。

季予棠坐在车内,面上戴着白色面纱,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马车行驶得不快,刻意避开了繁华的主街,选择了一条相对清净、通往东市方向的路径。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单调的“咯吱”声。

行至一处较为僻静的街巷交叉口,两侧是高高的院墙,行人稀少。

突然,前方巷口猛地窜出一道踉跄的身影,直直地扑到了马车前方,惊得车夫赶紧勒紧了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才停住。

“怎么回事?”云舒惊魂未定地扶住季予棠,扬声向外问道。

车夫还未回答,便听到一个带着急促喘息、却又异常清越动人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惶与绝望,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贵人!求贵人救命!救救我!”

季予棠蹙眉,抬手掀开了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马车前跪伏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他衣衫单薄凌乱,外面只罩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颜色过于鲜艳的旧袍子,像是从哪个戏班或烟花之地仓皇逃出。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

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即便脸上沾着灰尘和泪痕,也难掩其惊心动魄的美丽。

那不是属于男子的阳刚俊朗,而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精致到极点的瑰丽。

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此刻泛着红,泪光点点,更添几分勾魂摄魄的脆弱。鼻梁高挺,唇色是天然的嫣红,此刻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的美,带着一种易碎的精致感,雌雄莫辨,我见犹怜,仿佛冰雪雕琢的精灵,误入了这污浊的人世间。

然而,季予棠的目光却瞬间锐利起来,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他眼底那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慌乱,以及那潮红面色下不正常的燥热气息。

春药。

而且是药性不弱的那种。

她视线微移,看向他冲出来的那条暗巷,巷口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叫骂声:“那小贱人跑不远!抓住他!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贵人,求求您!春风苑…他们要逼良为娼!我不从,他们便给我下了药…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那少年仰着头,泪水涟涟,一双美眸哀求地望着车帘后的季予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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