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卷起青石阶上几片枯叶。
萧辰拄着木杖,一步一步踏上龙鞠场的白玉阶。
每走一步,膝盖都似承受千斤重压,身形微晃,唇角渗出一丝血痕。
他抬手轻轻一抹,顺势咳嗽两声,声音沙哑如风中残烛。
“病秧子来了!”看台上传来哄笑。
“听说昨晚吐了半盆血,还能站得住?”
“赵皇子说了,这局不是比球技,是送葬!”
喧嚣如潮水般涌来,萧辰却低垂着眼,仿佛听不见。
他缓步走入场心,阳光落在他单薄的肩上,影子瘦得像一根即将折断的芦苇。
而在高台包厢,赵元朗端坐主位,身着华丽的锦袍,笑容肆意。
他手中轻轻摇晃着象牙扇,目光扫过满是庄家记录的账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十赔一……贾博古,你没让我失望。”他瞥向下方的彩台,只见“萧辰败”三个字下面金锭堆积如山,银钱流淌,几乎淹没了整个押注区。
“全城的人都在赌他输,那本王就成全他们——他要是赢了,拿不到一文钱;要是输了,他就会身败名裂。无论输赢,他都得跪着退出燕京!”
贾博古站在彩台后面,微微皱着眉头。
他望着场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心中却涌起一丝不安。
前夜榜单刚挂出来的时候,万人疯狂下注,他本以为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赌局。
可自从那句“瘸子要封神”传开后,街头巷尾竟悄然发生了变化——有老兵说萧辰的那一记弧线球,很像二十年前被尊为圣手的“断江月”;有教坊乐师谱出了《残月井边人》的曲子,唱的就是那个咳血练球的质子。
更诡异的是,昨夜有人匿名押下三千两黄金,全部押在“萧辰胜”,而且指明要按照十赔一结算。
“是谁干的?”他查了又查,线索都断了。
而此刻,场中鼓声震天,破辰队列阵而出。
五名九品球员身披黑色的铠甲战袍,步伐整齐,杀气腾腾。
为首的周景行冷笑着盯着萧辰:“三怕已经定了,今天让你连球皮都摸不着。”
李铮更是直接撞向萧辰的肩膀,力道很猛,几乎把他掀翻。
萧辰踉跄着后退,木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裁判视而不见。
观众的哄笑更厉害了。
“瞧啊,还没开赛就站不稳了!”
“这哪是踢龙鞠,简直是抬着棺材进场!”
赵元朗拍手大笑:“扶都扶不住,还想封神?可笑!”
就在众人的嘲讽声中,萧辰缓缓弯腰,捡起木杖。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轻轻拂去杖头的灰尘,然后,缓缓抬头,望向天空。
一轮朝阳正冲破云层升起。
刹那间,在脑海深处,三道金色的轨迹突然亮了起来——
【极限动作预载已激活】
【倒挂残月】:腾空倒钩,轨迹如同月弧划过天空,力量源自腰脊的扭转和肩背的反弓,优化后射速提升47%,落点误差小于三寸。
【逆燕尾射门】:在空中拧身,用足尖划出反S形状的弧线,突破重心的极限,系统推演了三百六十种变轨的可能性,命中率98.6%。
【空中变向顶射】:借助高空跃起的势头,在对手封堵的瞬间二次变向,头槌的角度可达175度,这是历代龙鞠史上从未见过的。
三招被封存起来,就像剑入了鞘。
萧辰闭上眼睛片刻,体内气血翻涌。
他知道,那些日夜咳血、被人踩在脚下的屈辱,那些被当成药渣一样轻视的日子,终将在这片球场上,一笔一笔,血债血偿。
他睁开眼睛,目光已像寒星一样冷峻。
“你们想看我倒下?”他低声自语,声音几乎听不见,“那就……多看一会儿。”
鼓声突然停止。
司礼官高声喊道:“龙鞠对决——破辰队,对阵萧辰!开赛!”
号角声撕裂了长空。
破辰队的五个人像黑云压境一样,瞬间将萧辰包围。
周景行一声令下:“抢他的球!别让他碰到球!”
第一脚开球还没落地,五个人就呈扇形扑了出去。
高压逼抢就像铁壁合拢一样,球还没到,人就先到了,萧辰刚要接球,就被李铮狠狠撞开,踉跄着摔倒在地。
裁判没有吹哨。
第二次,球从边路滚过来,他刚碰到球,三个人就包夹过来,用肩膀撞、用膝盖顶,又把他掀翻在地。
第三次、第四次……第七次!
短短三分钟,破辰队连续抢了七次球,萧辰七次被撞倒地,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嘴角又溢出了血。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狂笑,赵元朗得意地拍着桌子:“压垮他!让他知道什么叫蝼蚁妄想登天!”
贾博古站在彩台边缘,盯着满是“萧辰输”的押注,忽然心头一紧。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那七次摔倒,每一次,萧辰的手腕在触地的瞬间都会微微转动,仿佛……在丈量什么?
而他的眼神,从始至终,冷静得不像一个即将失败的人。
就在第八次抢断中——第八次抢断,球如飞矢般被踢向中场。
就在所有人以为萧辰会再次被撞翻在地、沦为笑柄之时——
他动了。
不是踉跄,不是挣扎,而是一道如猎豹扑食般的滑步突进!
膝盖上的旧伤仍在渗血,可那双腿却爆发出与病弱之躯完全不符的爆发力。
尘土飞扬中,他竟以极低的姿态切入三人夹缝,足尖一挑,将球卸下,动作轻巧如羽落寒潭。
看台上的哄笑戛然而止。
“他……他碰到球了?”有人喃喃。
下一瞬,萧辰腾空而起,身体后仰如弯弓倒挂,右腿如鞭猛然抽射——
【倒挂残月】!
鞠球如流星逆射苍穹,划出一道银月般的弧线,直坠球门死角!
门将扑救不及,指尖只触到一片残影。
网窝剧烈一震,尘土腾空。
一比零!
死寂。
全场死寂。
连高台上的赵元朗都僵在原地,手中象牙扇“啪”地落地。
“不可能……这招……连超品球员都练不了!”李掌礼猛地站起,眼中精光暴闪,“那是‘断江月’的变式!可他……一个病秧子,怎敢用这种杀招?!”
但没人来得及反应。
萧辰落地未稳,破辰队已如疯狗反扑。
周景行怒吼一声,率四人围剿而来,五人阵型压缩成铁桶,誓要将这“意外”扼杀于萌芽。
可萧辰不退,反进。
他退至己方底线,看似无路可走,却在对方逼至身前的刹那,突然跃起!
不是射门,而是头槌——
【空中变向顶射】!
高空之中,他脖颈一拧,头颅如灵蛇摆动,在两名防守球员封顶的瞬间,硬生生将球顶出一百七十度的诡异折角!
鞠球如鬼魅般绕过门将,砸入远角!
二比零!!
“啊——!!”门将怒吼跪地,拳砸地面。
观众席炸了。
有人跳起来,有人揉眼,有人失声惊叫:“那是人能做出的动作?!”
贾博古站在彩台边缘,脸色惨白。
他死死盯着账册上那三千两黄金的匿名押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他知道我们会压他输?所以他……反过来利用赔率?!”
十赔一,赢一场,便是十倍之利。
而他押的,是全城最不可能赢的人。
可偏偏,就是这个人,用两记神迹般的进球,撕碎了所有嘲讽。
赵元朗终于坐不住了。
他怒极反笑,猛地起身:“本王亲自上!”
龙袍一甩,他踏入球场,亲率四人围剿。
“萧辰,你若再进一球,本王认输!”他咬牙切齿,“但你若失手——从此燕京,不准你再碰龙鞠!”
萧辰站在中圈,微微喘息,唇角血痕未干,却勾起一抹冷笑。
“殿下,你说过——能进球的,才是好招。”
鼓声再起,最后三十息。
赵元朗亲自断球,长传前压,欲速战速决。
可萧辰如幽影般切入,一步抢断,脚下连拨两下,晃开两人,直逼禁区。
赵元朗横身拦截,双臂张开,狞笑:“看你还能飞上天?!”
萧辰抬头,望了一眼那轮破云而出的朝阳。
脑海之中,最后一招轰然解锁——
【逆燕尾射门】,推演完成。
他起脚,不是大力轰门,而是足尖轻挑,鞠球腾空而起。
所有人以为他要传中,可就在球至最高点的刹那——
他凌空拧身,足弓一压,球竟如灵蛇般在空中划出反S弧线,绕过门将,贴着横梁钻入网窝!
三比零!!!
钟声,就在这时响起。
城头龙鞠圣坛,铜钟第三次轰鸣——
从前,这钟声只为入圣者而响。
夜风卷雪,吹过寂静的街道。
有老者拄杖立于檐下,望着赛场方向,低声喃喃:
“那个质子……是不是要封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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