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推开会议室大门的瞬间,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射过来。
原本嘈杂的会议室瞬间死寂。
投影仪上还亮着季度报表,林悦的名字排在第一。
我径直走到主位旁边的空座,拉开椅子坐下。
老板张总脸色黑得像锅底,手里的茶杯都在抖。
“李阳,你这是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张总压低声音,但咬牙切齿的动静全场都能听见。
我慢条斯理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拍在桌上。
“张总,这可不是家丑,这是公事。”
“这是我这三年的设计原稿,以及林悦盗用署名的证据,这是周凯利用职务之便,吃回扣、虚报差旅费的账单。”
“还有这一份………”
我指尖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点了点,环视一周。
“是我的辞职信,以及带走核心团队的通知书。”
全场哗然。
张总猛地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李阳!你别太过分!公司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
我冷笑一声,站起身,视线与他平齐。
“三年,我画了三百多张图,拿了五个金奖,奖金进了林悦口袋,荣誉给了周凯。”
“我拿着死工资,还要给老板的小舅子背黑锅,这就是你说的待我不薄?”
张总额头冷汗直冒,语气软了下来。
“李阳,有话好说,林悦和周凯确实不像话,我马上开除他们!给你升职!加薪!副总的位置给你!”
“只要你留下,什么都好商量!”
我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袖口。
“晚了,张总,我已经和陈总签了约,新工作室下周挂牌。”
“在座的各位,愿意跟我走的,薪资翻倍。”
话音刚落,设计部的几个骨立刻站了起来。
“阳哥,我跟你走!早就受够那对狗男女了,我也走!”
“加我一个!”
不到一分钟,设计部空了一半。
张总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会议室大门被人猛地撞开。
林悦和周凯冲了进来,浑身是泥,狼狈不堪。
他们显然是一路飙车赶回来的,连衣服都没换。
林悦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痕,冲进来就想抓我。
“李阳!你把视频删了!你跟所有人解释!说那是P的!说那是你在造谣!”
我侧身躲过她的爪子,嫌弃地拍了拍西装。
“造谣?原视频还在我手机里,要不要现场投屏再放一遍?”
周凯冲上来想动手,被几个男同事死死按住。
“李阳!你个阴险小人!老子弄死你!”
我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周凯,像看一条断脊之犬。
“周凯,省省力气吧。”
“你挪用公款两百万的事,我已经报警了。”
“警察应该已经在楼下了。”
周凯的脸瞬间惨白,挣扎的动作僵住了。
“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你的账做得太烂,连小学生都能看出来。”
林悦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抓着我的裤腿。
“李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和他就是一时糊涂,我心里还是有你的。”
“我们都要结婚了,你不能这么绝情啊!求求你,别报警,我们只是玩得好,只是朋友而已!”
我低头看着她,曾经觉得那张脸清纯动人。
现在只觉得恶心,像吞了一只苍蝇。
“林悦,别演了,你们在帐篷里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结婚?”
“你在我吸甲醛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你未婚夫?”
门口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
两个警察走进会议室,亮出证件。
“谁是周凯?涉嫌职务侵占,跟我们走一趟。”
周凯瘫软在地上,一股尿味弥漫开来。
林悦尖叫着去拉警察:“不是的!是误会!李阳你说话啊!”
警察冷冷地推开她,给周凯戴上手铐。
我转身,拿起桌上的辞职信,扔在张总面前。
“张总,江湖路远,后会无期。”
在一片混乱和哭喊声中,我大步走出会议室。
背后的烂摊子,留给他们自己收拾。
6
从公司出来,我直接去了那套婚房。
门锁还没换,指纹一按就开了。
屋里依旧弥漫着刺鼻的甲醛味。
我没脱鞋,直接踩在地板上。
林悦买的那些网红摆件,看着就碍眼。
我找了个大号编织袋,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其实我的东西很少。
几本书,几件衣服,一台电脑,一套画图工具。
这房子里大部分东西都是林悦挑的。
粉色的沙发,羽毛灯,还有墙上那幅巨大的艺术照。
照片里她笑得灿烂,我像个背景板一样站在后面。
我把照片摘下来,从中间折断,扔进垃圾袋。
卧室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盒没拆封的避孕套。
我拿起来看了看,嗤笑一声,扔了。
给别人准备的东西,放在这儿真是脏了地方。
收拾完东西,我叫了搬家公司。
工人师傅进门的时候捂着鼻子。
“老板,这屋里味道这么大,能住人吗?”
“不住人。”我淡淡地说,“住鬼。”
东西搬空后,房子显得更加空旷。
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花费了我无数心血的地方。
每一块瓷砖,每一盏灯,都是我亲自设计的。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堆建筑垃圾。
门开了,林悦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她刚从派出所回来,头发散乱,眼神空洞。
看到空荡荡的客厅,她愣了一下,随即疯了一样冲过来。
“李阳!你把东西搬哪去了?”
“这是我们的家!你凭什么搬空?”
我点了一烟,靠在窗台上。
“这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出的,贷款是我还的,装修是我掏的钱,名字写的是我。”
“林悦,这房子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她噎住了,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李阳,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我们三年的感情,就抵不过一次犯错?”
“周凯已经被抓了,我也受到惩罚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冰冷。
“我想怎么样?我想让你滚,现在,立刻,马上。”
“不然我就叫保安把你轰出去。”
林悦咬着嘴唇,死死盯着我。
“李阳,你别后悔,离了我,你以为你能过得好?”
“你这种性格,除了我谁受得了你?”
我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林悦,你太高看你自己了,离了你,我只会过得更好。”
“还有,记得把之前我给你买车的钱还回来,二十万,少一分我就。”
她脸色一变,那是她最在意的车。
“那是彩礼的一部分!你送我的!彩礼?没领证叫什么彩礼?”
“那是借款,转账记录我都留着呢,备注写的是购车款,不是赠予。”
林悦彻底崩溃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阳你不是人!你算计我!”
我没理她,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
“对了,这房子我要卖了,中介马上就带人来看房。”
“你要是想赖着不走,就给新房东表演哭戏吧。”
我关上门,把她的哭声隔绝在身后。
电梯下行,数字跳动。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卸下了一个背了三年的重担。
那种令人窒息的甲醛味,终于闻不到了。
7
新工作室的装修进度很快。
陈总果然给力,资金、人脉全都到位。
我带着从悦动出来的团队,无缝衔接了几个大。
忙得脚不沾地,但心里踏实。
半个月后,我在工地监工,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阳阳,林悦她妈来家里闹了,赖在门口不走,说要死给我们看。”
我眉头一皱,放下手里的图纸。
“妈,别开门,直接报警!”
“报了,警察来了也没用,她是老赖皮,她说林悦得了抑郁症,要自,让你去看看。”
抑郁症?在川西高反的时候怎么不抑郁?
在帐篷里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怎么不抑郁?
“妈,你别管,我马上回去。”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顺手刷了一下本地新闻。
一条视频正在热搜上挂着。
“某设计公司女高管被未婚夫抛弃,欲跳楼轻生。”
视频里,林悦坐在悦动设计的天台上,双腿悬空。
底下围了一圈人,消防车都来了。
她对着镜头哭诉:
“李阳!你死我了!你让我没工作,没脸面,现在还要我还钱!”
“我不活了!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评论区里风向却出奇的一致。
“这就那个帐篷姐?还有脸跳楼?急救教学没学会,跳楼教学倒是挺熟练。”
“别演了,真想死早跳了,还等记者来?”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到副驾。
到了我爸妈家小区,果然看到一堆人围在楼下。
丈母娘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没天理啊!欺负孤儿寡母啊!把人睡了三年,提上裤子不认账啊!”
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眼神里满是鄙夷。
不过鄙夷的对象是她,毕竟那段视频,小区的大爷大妈都传阅过了。
我推开车门,大步走过去。
丈母娘看到我,眼睛一亮,爬起来就冲过来。
“李阳!你终于来了!”
“快去救救悦悦!她在天台要跳楼啊!只要你答应复合,撤诉,给钱,她就下来!”
我退后一步,避开她的唾沫星子。
“阿姨,跳楼要去现场,你在我家楼下哭什么?这离悦动大厦还有十公里呢。”
“再说了,她跳不跳,跟我有什么关系?”
丈母娘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你………你还是人吗?那是一条人命啊!”
“那是她自己的命,不是我的,她出轨的时候,想过我的命吗?”
“她联合周凯坑我钱的时候,想过我的命吗?”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现场记者的电话。
那是王总给我推的媒体朋友。
“喂,我是李阳。”
“麻烦把免提打开,我有话对林悦说。”
过了一会儿,手机里传来呼呼的风声。
还有林悦颤抖的声音:“李阳?是你吗?你来救我了?”
我对着手机,字字清晰:
“林悦,别演了,没人信。”
“你要跳就跳,记得别砸到花花草草,你要是不跳,下来记得把二十万还了。”
“法院传票已经寄到你家了。”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林悦歇斯底里的尖叫:“李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挂断电话,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丈母娘。
“听到了吗?她精神好着呢,赶紧滚,再扰我父母,我就不只是要钱了。”
“我会把周凯那些烂账,再深挖一遍,看看有没有你女儿的份。”
丈母娘脸色瞬间煞白。
她知道,林悦作为业务总监,周凯的账她不可能不清楚。
她指着我,手指哆嗦了半天,最后狠狠跺了脚。
“算你狠!”
说完,灰溜溜地跑了。
我转身上楼,回家给爸妈做饭。
至于林悦跳没跳?
半小时后新闻推送:女子天台被冻得受不了,自行爬下,被警方以扰乱公共秩序拘留。
意料之中。
8
三个月后。
周凯的案子判了,职务侵占,数额巨大,判了五年。
听说他在里面过得很惨,细皮嫩肉的,没少受欺负。
他家里为了给他减刑,把房子卖了退赃。
但他爸妈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说没这个丢人的儿子。
林悦没坐牢,但比坐牢还难受。
她被行业封了,没有一家设计公司敢录用她,连小装修队都不要。
名声臭了大街,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
那二十万,她卖了所有的名牌包和首饰,才勉强凑齐还给我。
还钱那天,她在法院门口拦住我。
整个人瘦了一圈,颧骨突出,眼神浑浊。
穿着一身地摊货,再也没有以前的光鲜亮丽。
“李阳,钱我还了,我们两清了吗?”
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乞求。
我接过转账凭证,看都没看她一眼。
“两清?钱是清了,但有些东西,永远清不了。”
我转身要走,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李阳,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妈病了,我也找不到工作。”
“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或者给我个工作?我可以去你工作室打扫卫生,我不嫌脏!”
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我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让我吸甲醛的女人。
现在卑微得像条狗,但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厌恶。
“林悦,你知道吗?当初我在新房里咳嗽的时候,也想过求你。”
“求你早点回来,求你心疼我一下,你是怎么回我的?”
“你说我矫情,说我不想活。”
我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
“现在,我也送你一句话,这就是,你受着吧。”
“别嫌脏,这都是你自己作的。”
说完,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车窗升起,隔绝了她绝望的哭声。
我的新助理坐在副驾,递给我一份文件。
“李总,这是度假村的最终效果图,陈总很满意。”
“另外,有个好消息,我们的设计拿了今年的国际金奖。”
我接过文件,看着上面署名那一栏。
只有两个字:李阳。
净净,清清楚楚。
我笑了,看向窗外。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就像那天在川西,他们看到的景色一样。
只不过,现在的我,才是真正拥有这片天空的人。
9
一年后,我受邀参加一个行业峰会。
作为年度最佳设计师,我站在领奖台上发言。
台下掌声雷动,聚光灯打在身上,暖洋洋的。
晚宴结束后,我走出酒店,门口的寒风中,一个穿着环卫工背心的女人正在扫地。
她动作迟缓,背影佝偻。
路过她身边时,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是林悦。
满脸风霜,手上全是冻疮。
看到西装革履的我,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把扫帚藏在身后。
眼神里有震惊,有羞愧,更有无尽的悔恨。
我脚步没停,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迈巴赫。
司机拉开车门,恭敬地喊了一声:“李总。”
我坐进车里,车窗缓缓升起。
最后一眼,我看到林悦依然呆立在原地。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她脸上。
车子启动,驶入辉煌的灯火。
我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晚上。
她在帐篷里,我在毒气房。
她说那是净化心灵。
现在,我也净化了。
净化了身边所有的垃圾,留下的,全是风景。
车里坐着的,是陈总的女儿,也是我现在的未婚妻,陈若澜。
她是海归策展人,优雅,知性,眼里有光。
陈若澜探出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林悦,有些疑惑。
“认识?”
我笑了笑,帮她把围巾掖好。
“不认识。”
我转身上车,关上车门。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林悦还瘫坐在雪地里。
保安正在推搡她,把她的水桶踢翻。
陈若澜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
“刚才那是谁啊?看着挺可怜的。”
我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回家,我想喝你炖的汤。”
陈若澜笑了,头靠在我肩膀上。
“好,回家。”
车子汇入车流,两旁的路灯飞速后退。
繁华的都市夜景,倒映在车窗上。
前方,万家灯火。
有一盏,是真正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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