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遇到了你。”
她猛地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祁同伟,那双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你身上有种东西,和我一样。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到了。你和我一样,都是从最底层的泥潭里爬出来的。你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汉东大学,当上了学生会主席,你以为你抓住了命运的喉咙,对不对?可结果呢?权力的手指轻轻一碾,就把你碾碎了,把你发配到鸟不拉屎的乡下司法所。”
“你没认命。你申请去最危险的缉毒队,你在孤鹰岭,一个人面对毒贩,身中三枪,差点死了,成了战斗英雄。你以为你这次总该能挣回尊严了吧?可结果呢?权力还是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还是回不了京州。”
祁同伟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高小琴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精准地剖开他层层伪装的硬壳,刺进他内心最柔软、最屈辱的地方。
“最后,你走投无路,在汉东大学的操场上,当着你最敬爱的老师,当着你所有同学的面,跪了下去。向一个比你大十岁的女人,一个你根本不爱的女人,求婚。”
“所有人都笑话你,看不起你,骂你没有骨气,骂你是个小丑。你的老师,你的兄弟,他们都不懂你。”高小琴伸出手,轻轻抚上祁同伟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庞,她的指尖冰凉,声音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但是我懂。”
“我懂你的不甘,我懂你拼了命也要胜天半子的执着,我懂你为了夺回失去的尊严,可以赌上一切的决心!”
“他们觉得你那一跪是耻辱,是懦弱。可我知道,那是你对这个不公的世界,发出的最响亮的战书!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你祁同伟为什么不能跪?我告诉你,我就是欣赏你公然下跪的勇气!要是没有你那一跪,我高小琴,和你祁同伟,我们哪有这一世的缘分!”
祁同伟再也控制不住,这个在孤鹰岭面对枪林弹雨都没有眨过一下眼睛的男人,这个在权力面前强颜欢笑、卑躬屈膝的男人,此刻,在一个懂他的女人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泪流满面。
他猛地将高小琴拥入怀中,用力地抱着,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这个遍体鳞伤的女人,还是在安慰那个同样伤痕累累的自己。两个被命运捉弄、被权力践踏的灵魂,在这一刻,紧紧地相拥取暖。
许久,高小琴轻轻推开他,双手捧着他泪痕纵横的脸,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同伟,听我说。我们一起面对,我们一起胜天半子。但从今天起,我们不再需要用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去做赌注,我们不再需要跪着求活路。我们要站起来,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去反抗命运,改变命运,征服命运!”
“所以,听我的。第一步,就是摆脱赵家的控制。陈海,绝对不能动。他活着,对我们才是最大的价值。”
祁同伟看着高小琴的眼睛,那里面有泪光,有伤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浴火重生后的坚定和智慧。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包裹着,那种被完全理解、完全接纳的力量,让他沉沦多年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小琴,我听你的!我们一起,征服命运!去他妈的老天爷!我们的命,我们自己写!”
说完,他立刻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先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计划取消!所有人,立刻撤离!马上!”
挂断电话,他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几乎是同样的内容:“收队!我再说一遍,立刻收队!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打完两个电话,祁同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转头看向高小琴,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迷茫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