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张九龄后,苏铭回到正厅,见四娘还在站着,就说道:“整个院子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你不用拘礼,坐吧。”
四娘口称“不敢”,仍旧站着。
苏铭不再勉强,继续说道:“我在长安待不久,至尊还会再让我去西域打仗,保不齐哪一天就战死疆场了。我不想耽误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四娘听苏铭要撵她走,忍不住小声哭泣道:“郎君为何嫌弃四娘?”
苏铭道:“我不是嫌弃你。我替你赎身是想还你自由,而不是买你为奴。你若真心想报答,那就找个本分人家,好好生活。我明天带你去官府办理户籍,你休息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是在一个不用负责的时代。可苏铭是如何做到坐怀不乱呢?
他觉得自己在重复着一个已经结束的故事,虽然结果无法被更改,但自己可以让过程变得鲜活生动起来。而自己就像是上帝一样在重新创造着这个世界。
他无意间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完人的道德标准,而且也为此深感自豪。
第二天退朝后,苏铭带四娘去了长安县衙登记造册,并分划了两亩官田。只等媒婆寻得合适人家,四娘便可以带着分与她的田产定居婆家。
苏铭最后嘱咐四娘:“候门小妾不如田舍正妻。好好活着。”
随后又警告长安县令,倘若私下里偷偷将四娘再卖与达官贵人,必将严惩不怠。
待一切办理妥当,正好是午后时分。长安县令意欲留苏铭吃饭,让苏铭给谢绝了。
这是他自入朝任职后的第一个闲散时光,所以不想有任何应酬。就想一个人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漫无目的的在长安城的大街上闲逛。让时光定格在这个悠闲懒散的下午,让记忆留存在一千三百年前。
长安东市有很多西域商人开的店铺,卖的都是西域特产,生意很是火爆。尤其是葡萄酒,上至天子,下到黎庶,无不甘饴。
而胡商中又以波斯人为最多,商品也最高档最稀奇。苏铭偶尔突然起兴,便会和胡商闲聊几句。
原来有很多波斯人自隋炀帝时期就已经定居在长安城了。算来也历经四代,百年有余。
更有甚者,他们当中还有些弃商从政,或通过举荐,或通过科举而入朝为官。俨然正统的大唐子民。
苏铭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乔迁那天,吏部有个给事中的官员貌似就是波斯人。
只是当时自己太忙,没有在意。而且其他同僚都不以为意,这也使得那个波斯同僚显得平平无奇了。
这才是大唐气度!
苏铭行至一家酒楼门前时,听见有歌女在弹唱,还有众多人不时的轰然拍手叫好。
这是名流雅士的一个大聚会。苏铭心想,我得见识见识。于是便信步走进了酒楼。
来到楼上,苏铭看到有三名歌女抱着乐器做在一桌,其中一名歌女正在弹唱。而对面则有四桌坐满了人,旁边还站着很多的随从。
风流雅会,大开眼界。苏铭悄悄的找了一个空桌坐下,看着这群一千三百年前的名士们是如何诗酒作乐,消遣时光的。
只见那名歌女弹唱完毕,随即便有小厮从某一个桌上取过一张写着诗的白纸送与歌女桌前。然后换另一个歌女先是吟诵,待众人拍手叫好后,这名歌女再由诗意定调弹唱出来。
苏铭惊讶于歌女的才思敏捷,能根据诗词即兴填曲。不由得暗暗佩服,心想,古代人真会玩,盛唐人惹不起。
不知不觉间,苏铭已经喝了两壶酒。但这些名士始终没能拿出一首诗惊艳到苏铭。
想想也是,不是所有的名士都是诗人,也不是所有的诗人都是顶流,而那些顶流也不能句句都是经典。我还是太在乎名声了。
看着这群才情一般却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再加上酒兴正浓,渐入佳境。苏铭不禁诗情大发,刚起身准备去向这群诗友卖弄时,只见一个小厮从一个少年面前拿起诗文送与歌女。
只听歌女朗诵到: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哦,原来是盛唐第一才子。他跟李白一般大。这时候李白还在四川读书,王维就已经在长安成名了。我得去会一会。
正当苏铭想上前结识王维时,突然从楼下窜出一伙人,气势汹汹的来到楼上驱散众人。苏铭冷不防的也被身后的人推倒在地。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立即起来,索性就倚着凳子坐在地上看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