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歌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忽然回头看他,见他还僵在原地,故意扬了扬下巴:“怎么,黎世子这就恼了?方才在太后那,是谁被我挽着胳膊,连大气都不敢喘的?”
黎明轩快步跟上,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咬牙道:“那是被你胁迫!”
“胁迫?”苏浅歌捂嘴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挽个胳膊就是胁迫?我瞧着,黎世子方才的心跳,可比平时快多了——难不成,是被本郡主的‘依偎’吓得?”
“你!”黎明轩被她说得语塞,只觉得手臂上被她掐过的地方还在发烫,连带着脸颊都烧了起来,“苏浅歌,你一个郡主,怎能说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话!”
“不知廉耻?”苏浅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阳光恰好落在她眼底,亮得惊人,“比起某些人,一边要应付我这个未婚妻,一边还要护着小白莲莲的人,到底是谁‘不知廉耻’呢?”
她向前凑了半步,声音压低,带着刻意的亲昵:“再说了,方才我靠近你时,你说这话时,心跳可又快了?”
黎明轩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一般,脸上红得快要蔓延到脖颈,攥着拳头低吼:“苏浅歌!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总好过身败名裂。”苏浅歌直起身,理了理裙摆。”
不用再应付太后塞来的那些莺莺燕燕,黎明轩只觉得肩头一松,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苏浅歌正逗着他玩,见他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柔和,正要再说句俏皮话,后背却莫名窜起一股凉意,像被什么锐利的视线钉住了似的。
她猛地转身,就见顾景澜正从月洞门后走出。
他一身素色锦袍,墨发用玉簪松松挽着,明明是温润如玉的模样,眼神却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他的目光没在两人脸上停留,只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扫了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得苏浅歌指尖一麻。
没等她反应过来,顾景澜已经收回视线,步履从容地转身离去,衣袂扫过廊下的玉兰花,连一片花瓣都没惊动,仿佛刚才的驻足只是错觉。
“嘶——”苏浅歌像被烫到般猛地甩开黎明轩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衣袖上的微凉触感,头皮却阵阵发麻。
这感觉太奇怪了,就像小时候偷摘了御花园的贡品荔枝,被皇祖母抓个正着时的慌乱,可她和顾景澜之间,明明没什么好心虚的。
黎明轩看着她瞬间僵硬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探究,语气带着试探:“郡主似乎很在意顾景澜的目光?看来外头说郡主日日刁难顾景澜,倒是当不得真了——毕竟,若真是厌恶,怎会怕被旁人撞见亲近?”
“胡说什么!”苏浅歌被他戳中心事般,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强压下去,扯出惯有的骄纵神色。
“一个寄人篱下的质子而已,也配让本郡主在意?”她抬眼看向黎明轩,刻意加重了语气,“世子放心,歌儿心里,自然是向着你未婚夫的。”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别扭。
方才被顾景澜看到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心里像塞了团乱麻,哪里还有心思打趣。
她狠狠瞪了黎明轩一眼,转身就走,裙角扫过青石板,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
黎明轩望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方才被她握过的手腕,眼底疑云更甚。
……
夜凉如水,苏浅歌躺在雕花拔步床上,辗转反侧。
帐顶的银钩悬着鲛绡帐,被晚风拂得轻轻晃动,映着窗外的月光,在锦被上投下细碎的影。
她盯着帐角那枚缠枝莲纹的流苏,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白日里顾景澜的眼神——那般清淡,却像淬了冰的墨,落在她和黎明轩交握的手上时,竟让她心慌得厉害。
“这可是个大反派大佬,可不是自己这恶毒女配能惹的……”她喃喃自语,翻了个身,锦被滑落肩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可那股莫名的烦躁偏像藤蔓似的缠上来,让她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静得落针可闻,连守在外间的侍女都没了声息。
苏浅歌正想唤人倒杯茶,耳廓忽然捕捉到一丝极轻的响动——不是风声,不是虫鸣,是有人踮着脚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正从院外慢慢靠近。
她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清醒过来。
“谁?”她低喝一声,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锦被。
没有回应,只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窗下。
下一刻,“哐当”一声脆响,窗棂被猛地撞开,木屑飞溅中,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铁锈味。
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直直射向床榻!
苏浅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几乎是凭着本能往旁边一滚,堪堪躲开那劈来的刀。
刀锋擦着她的发梢落下,“笃”地砍在床柱上,木屑簌簌往下掉。
“嘶——”她刚想爬起来,右臂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方才翻滚时被飞溅的碎木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淌,染红了寝衣的袖口。
疼!钻心的疼。
但死亡的恐惧瞬间压过了疼痛,苏浅歌连滚带爬地从床尾翻下去,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只觉得双腿都在发软。
黑衣人见一刀未中,转身又追了上来,刀风凌厉,招招致命。
苏浅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能慌不择路地往门口跑,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却迟迟没等来侍卫的回应——这院子里的人,恐怕早就被解决了。
跑到外间时,她瞥见桌案上的青瓷茶杯,想也没想就抓起来朝黑衣人砸去。
茶杯“哐当”一声在他脚边碎裂,却只让他的动作顿了顿。
苏浅歌又抓起砚台、烛台,但凡手边能摸到的东西,一股脑地往他身上扔。
墨锭砸在黑衣人肩上,烛台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却都没能真正伤到他。
他被这阵乱砸惹得恼了,低吼一声加快了脚步,刀锋几乎要贴上苏浅歌的后背。
苏浅歌吓得魂飞魄散,拼尽全力冲出房门,跌跌撞撞地跑进小花园。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照出她脚下的血迹,一路蜿蜒。
右臂的伤口还在流血,疼得她眼前发黑,体力也渐渐不支,脚步越来越慢。
“跑啊,怎么不跑了?”黑衣人追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