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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阳光刺破云层的刹那,像一柄烧红的利剑劈开铅灰色的幕布。时铭宇站在梧桐树下,望着花瓣上悬而未落的水珠,那些水珠如同被时间遗忘的泪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雨后的空气清冽如洗,混杂着柏油融化的微苦与泥土翻涌的腥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那是沈彦哲身上独有的气息,顺着风丝飘来,像一根无形的线,轻轻牵动着时铭宇紧绷的神经。

街道在阳光下舒展如初,王阿姨的蓝布衫在对楼阳台轻轻摇曳,衣角的水珠终于顺着布料蜿蜒而下,在晾衣绳上坠成一串细碎的银链。卖早点的帆布棚被风掀起一角,暖黄的灯光泄出来,混着油条的香气漫过青石板路,那是真正的人间烟火,绝非时间装置复制出的、带着塑料味的虚假暖意。

“我看到你了。”对讲机里的声音裹着最后一丝电流震颤,落在时铭宇耳畔时,带着金属被焐热的温度。他猛地抬头,钟楼的阴影里立着个熟悉的身影,警服上的尘土被阳光镀成一层金边,袖口撕开的裂口像一道尚未结痂的伤痕,那挺直的脊背,却如暴雨中不曾弯折的青松。

沈彦哲手里攥着块松动的砖块,指节泛白,砖缝里嵌着的银灰色粉末——时间装置的碎屑,如同凝固的时光尘埃。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过水洼的声响笃笃笃,像是敲在时铭宇悬在嗓子眼的心上,每一声都荡开圈圈涟漪。水洼里的倒影随着他的脚步摇晃,如同时铭宇这几日七上八下的心境。

三步之遥,两人同时驻足。阳光斜斜切过沈彦哲的侧脸,将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宛如一道浅淡的刻痕。他的目光落在时铭宇胳膊上,那道透明的伤痕仍泛着银光,像一条被月光冻住的溪流,是时空裂隙留下的印记。时铭宇下意识地想将胳膊背到身后,手腕却被沈彦哲突然攥住。

沈彦哲的掌心滚烫,带着阳光炙烤后的温度,指腹摩挲过伤痕边缘时,力道轻得仿佛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釉。“疼吗?”他问,声音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柔软,那不是面对证物的审慎,也不是剖析线索的专注,而是纯粹的、只对着时铭宇一人的关切,像初春融雪浸润土地的温柔。

时铭宇摇摇头,喉结滚动间才发现,那些堵在心头的话语与案件无关。他想问沈彦哲,是否在重复的晴天里感到窒息,是否看着陈峰走出审讯室时,也如自己望着倒灌的雨般无力。可最终出口的,只是一句“你呢?在那边…… 还好吗?”话音落下,才察觉指尖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状的印记。

沈彦哲松开手,转身望向钟楼。阳光从楼顶漫下来,在墙面上淌成一条金河,暗门上的锁孔里卡着片枯叶,那是三年前的秋天遗落的信物。“每天都在重复同一个场景。”他说,手指抠了抠锁孔,指甲缝里的砖屑簌簌掉落,如同他无法挽留的时光,“陈峰拿着错误的情报进来,说走私团伙在仓库交易。”他顿了顿,肩膀几不可查地垮塌,像被抽去了内里的支撑,“我想拦他,可身体像被设定好的程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去。”

转头时,沈彦哲眼里的红血丝在阳光下如蛛网密布,缠绕得时铭宇心脏发紧。“你说,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这句话砸在空气里,溅起的寒意让时铭宇骤然明白,沈彦哲困住的从来不是时间循环,而是自己编织了三年的愧疚牢笼,将灵魂囚于其中。

时铭宇从口袋里掏出布包,手指颤抖得几乎抓不住。层层揭开时,苏式闹钟的枣红色漆皮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他耗费三个夜晚补涂的漆色,调试七次才配出与原漆最接近的色泽,如同小心翼翼呵护的记忆。按下侧面按钮,钟盖弹开的“咔嗒”声里,内侧“等你回来——陈峰赠”的刻字终于见了光。刻痕力道深沉,笔画边缘残留的金属毛刺,像三年前那个警察未曾说出口的执念,锋利而灼热。

沈彦哲的呼吸猛地凝滞,指尖悬在刻字上方,迟迟不敢落下,仿佛那是一碰即碎的梦境。时铭宇望着他颤抖的睫毛,忽然想起三年前陈峰送来闹钟时的模样,那个总爱拍着他肩膀说 “年轻人手艺不错”的警察,那天的眼神格外认真:“铭宇,这钟对小哲很重要。”他当时未曾明说缘由,可此刻看着沈彦哲的眼睛,时铭宇突然懂得——有些事物比真相更珍贵,譬如一个未曾被辜负的等待,如同老座钟里不曾停摆的机芯。

“我认识陈峰。”时铭宇的声音里带着松节油与时光混合的味道,“三年前他常来工作室,说想修这只闹钟送给很重要的人。他说那个人总爱熬夜查案,需要个准时的钟提醒休息。”沈彦哲的眼神里透出了惊讶,转而变为感动与柔软。

时铭宇低头望着齿轮,那些零件已被擦拭得锃亮,咬合处涂着薄薄一层润滑油,如同精心维护的羁绊,“出事前一天,他把闹钟送来,说暂时不修了,让我替他保管。”

沈彦哲的手指终于落在那些刻字上,指腹的粗糙蹭过金属表面,带来细微的刺痛。原来陈峰说的“重要的人”是自己,原来这只闹钟一直被好好保管着,像个未完成的承诺。喉咙突然发紧,那些堵了三年的愧疚和愤怒,在此刻化作酸涩的潮水,差点漫过眼眶。

“他还说过什么?” 沈彦哲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

“他说有个走私团伙在利用时间做手脚,”时铭宇回忆着,“说他们的头目能操控小范围的时间裂隙,还说查到最后,可能会牵连到自己人。” 他抬起头,目光撞上沈彦哲的眼睛,“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来找他,就把闹钟交给你,说你看到这个,会明白他的意思。”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落叶。沈彦哲看着钟盖上的刻字,突然想起审讯室里嫌疑人反复说的 “陈峰知道密码”,想起广告牌上陈峰往钟楼跑的背影。原来对方不是在逃跑,是在往时间装置的核心区域去,是想亲手结束这一切。

沈彦哲的手指终于落下,粗糙的指腹蹭过金属表面,带来细微的声响。喉结滚动的瞬间,时铭宇看到他眼里的冰层在融化,那些积压了三年的愧疚与愤怒,化作水汽袅袅升腾,如同寒冬过后屋檐滴落的融雪。

“我错怪他了……”沈彦哲的声音很轻,带着种卸下重担的疲惫。他靠在钟楼上,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仿佛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可望向时铭宇的眼神里,却多了些什么,像迷路的人终于望见了远方的灯塔。

时铭宇走到他身边,并肩靠着墙。阳光透过树叶筛下来,在两人脚下拼出破碎的光斑,如同被时间打碎又重新拼凑的记忆碎片。“你不是故意的。” 他说,闻到沈彦哲身上混着尘土与阳光的味道,突然想起修复旧物时,那些最深的裂痕往往藏着最真挚的温度,“就像我没能早点告诉你闹钟的事,我们都只是被时间困住了。” 其实是怕这钟会再次撕开沈彦哲的伤口,时铭宇此刻才明白,有些伤口需要被看见,才能真正愈合,如同锈蚀的铁器需要暴露在空气中,才能开始新生。

沈彦哲侧过头,目光落在时铭宇胳膊的伤痕上。“对不起,让你卷进来了。”语气里的歉意沉甸甸的,可指尖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像在确认眼前人是真实存在的实体,而非时空裂隙里的幻影。

“不是你让我卷进来的。” 时铭宇笑了笑,眼角弯起柔和的弧度,那笑意落在沈彦哲眼里,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是我自己想知道真相,也是……”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却在心底清晰如镜——也是因为每次望见沈彦哲走在雨里的背影,都想替他撑起一把伞;每次看到他对着空坟低语,都想告诉他,不必独自扛着所有重量。

沈彦哲拿起闹钟,指尖点在“等你回来”四个字上。“他把密码刻在这里了。”每个字的笔画里都藏着细小的数字,连起来是“0712”,是三年前的日期,也是他们约定的行动暗号,“他想让我们关闭时间装置”。阳光照亮他眼里的光,像迷雾散尽的清晨,而时铭宇突然明白,自己等待的从来不是密码揭晓,而是此刻沈彦哲眼里重新亮起的星辰。

就在这时,暗门突然发出轻微的响动,是从里面传来的。沈彦哲瞬间站直身体,将时铭宇护在身后,手摸向腰间的配枪——枪套是空的,大概是在时空裂隙里弄丢了,他的后背抵着时铭宇的胳膊,传来他急促的心跳,如同擂动的鼓点。时铭宇却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别出声。

“是张诚。”时铭宇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的脚步声很轻,但鞋底沾着钟楼地下室的银灰粉末,我能闻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把修复用的镊子,塞进沈彦哲手里,“防身用。”

沈彦哲握着冰凉的镊子,指尖传来时铭宇残留的温度。他想起刚才在时空裂隙里,时铭宇对着对讲机说 “我等你回来”,那时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原来有些承诺,真的能穿透时空的壁垒。

暗门被推开条缝,张诚的脸探出来,眼神慌乱地左右张望。他手里提着个黑色的箱子,走路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大概是时间装置的零件。“陈峰那个叛徒……” 他嘴里念念有词,“以为毁掉核心就没事了?我还有备份……”

沈彦哲和时铭宇对视一眼,同时冲了出去。沈彦哲按住张诚的肩膀,将他狠狠按在墙上,镊子抵住他的喉咙;时铭宇则迅速夺过那个黑色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个缩小版的时间装置,屏幕上还在跳动着倒计时。

“你们怎么会……” 张诚的脸涨得通红,眼里满是惊恐,“时空裂隙明明已经……”

“你以为重复那几天的时光,就能掩盖你的罪行了?” 沈彦哲的声音冷得像冰,镊子又逼近了几分,“陈峰到底发现了什么?你和走私团伙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诚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不是我…… 是赵坤逼我的…… 他说不配合,就让我永远困在时间裂隙里……” 他突然看向时铭宇手里的箱子,“快关掉它!倒计时结束会触发更大的裂隙,整个老城区都会被卷进去!”

时铭宇的手指悬在装置的关闭按钮上,抬头看向沈彦哲。沈彦哲点头示意,他按下按钮的瞬间,装置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绿光变成了红色,开始疯狂闪烁。

“它被远程操控了!” 张诚尖叫着,“赵坤要毁了这里!”

沈彦哲拽起张诚的衣领,将他往暗门里推:“带我们去核心装置!否则一起被卷进裂隙!” 他回头看向时铭宇,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跟上!”

时铭宇抱着箱子跟在后面,手臂上的透明伤痕又开始发烫。他看着沈彦哲的背影,对方的警服虽然破旧,却挺得笔直,在黑暗中劈开一条路。钟楼的地下室里弥漫着齿轮转动的嗡鸣,比之前更加急促,像谁在倒计时。

走到核心装置前,时铭宇才发现陈峰的日志散落在地上,最后一页用鲜血写着:“关闭密码是0712,小哲,别再自责。”字迹潦草,却带着种释然的温柔。

沈彦哲的手指抚过那行血字,突然握紧了拳头。时铭宇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递过那只刻着密码的闹钟:“他一直都在等你明白。”

装置的警报声越来越响,绿光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沈彦哲看着时铭宇眼里的光,突然明白了——所谓的时间裂隙,所谓的密码,或许都只是表象,真正能穿越时空的,从来都是藏在心底的执念与信任。

“准备好了吗?” 沈彦哲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时铭宇点点头,将闹钟放在装置的控制面板上,钟盖内侧的刻字正好对准密码输入区。“准备好了。”

当两人同时按下“0712”的瞬间,核心装置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将他们的影子牢牢钉在墙上。时铭宇闻到沈彦哲身上的味道,混着尘土、阳光与淡淡的松节油。这气息钻进鼻腔,像被刻进骨髓的印记,让他突然无比确定,往后修复时光的漫长日子里,他想修复的不仅是那些旧物的裂痕,还有沈彦哲眼里藏了三年的雨。

而那只苏式闹钟在强光里发出清脆的滴答声,指针终于朝着未来,稳稳地跳动起来,像在为他们未曾说出口的心意,倒数着揭晓的日子,如同沙漏里缓缓坠落的沙粒,每一粒都盛满了期许。

“把他带回警务处。” 沈彦哲拽起张诚,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在经过时铭宇身边时,悄悄碰了碰他的手指,“该说说赵坤的事了。”

时铭宇点头,抱起那只终于走时正常的闹钟,跟在沈彦哲身后。他知道,关于时间的谜题还没完全解开,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深的裂隙,他们也能一起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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