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手机屏幕的光线逐渐暗淡，最终陷入一片漆黑。苏念禾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房门，仿佛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雕塑。
“确定。”
那个词还灼烧着她的视网膜，像用滚烫的烙铁印上去的，再也无法抹去。她发送了它，而他，没有回应。
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痛心的挽留，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只有一片死寂，一片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与上一次分手时的情景截然不同。那时，他的消息如潮水般涌来，带着震惊、不解、卑微的乞求，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割得她体无完肤，却也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和不舍。那种痛苦是喧闹的，是鲜活的，是两个人共同承受的。
而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在无声的深渊里下坠。
他接受了。如此平静，如此干脆。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母亲最严厉的斥责还要刺骨。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以为这次理性的”分析”会比上次伤人的谎言来得温和。可现在她才明白，这种冰冷的、毫无波澜的接受，才是最深最重的惩罚。
它像是在说：好吧，如你所愿。你不再值得我浪费任何情绪。
泪水早已流干，眼眶干涩发痛。她听着门外母亲走动、洗漱、最后关上卧室门的声音，整个家彻底安静下来。黑暗中，她只能听见自己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撞击的声音。
她试着想象顾言现在的样子。是在继续解他的物理题？还是已经关灯睡下？他的脸上，会是如释重负的平静吗？他会不会，也有一点点……难过？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之间那根脆弱的线，被她亲手斩断了，连一丝微弱的震动都感受不到了。
—
与此同时，江州。
顾言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停留在他与苏念禾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那个斩钉截铁的”确定”。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僵硬的侧影。他没有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看到那个词的那一刻被瞬间抽空，只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不像上一次。上一次是突如其来的海啸，是措手不及的剧痛，是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的不顾一切。而这一次，更像是看着一座早已布满裂痕的桥梁，在眼前缓慢地、无可挽回地坍塌。过程是沉默的，结局是注定的。
他甚至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从她第一次提出分手，从她更换头像，从复合后那些小心翼翼、充满隔阂的对话开始，某种预感就已经像阴云一样笼罩着他。他只是不愿意，或者说不甘心去相信。
他回想起这短短几个月发生的一切。初识时屏幕上跳跃的、带着羞涩的文字；确定关系时她那句怯生生的”那是情侣吗”；第一次视频时她红着脸躲开镜头的模样；她分享星城桂花香时雀跃的语气；还有她哭着道歉，说”我根本接受不了分手”时的眼泪……
那些画面依旧清晰，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和色彩。
然后，是那些匿名的短信和照片，是学校里莫名的流言，是她第一次分手时那个荒谬的理由，是她复合后过分刻意的体贴和无法掩饰的不安，是她再次提出分手时那冷静到残忍的”理性分析”……
疲惫。
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的潮水，漫过四肢百骸。他累了。累于猜测她反复无常背后的原因，累于应付来自学校和家庭的无形压力，累于在这段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里独自挣扎，更累于一次次被推开、被伤害后，还要强打起精神去理解、去原谅。
他给过机会的。在她说出”暂时不要联系”时，在她更换头像时，在她第二次提出分手时，他都问过她：”你想清楚了吗？””你确定吗？”
他给了她一次又一次反悔的机会，她把它们都变成了刺向他的刀。
现在，她再一次，如此确定地，选择了离开。
那么，就这样吧。
他缓缓地移动鼠标，光标悬停在那个熟悉的头像上。头像还是那片孤零零的星空，是她上次分手时换上的，后来复合，她也没有再换回那只配套的兔子。也许，潜意识里，她早就做好了再次离开的准备。
他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微微颤抖。不是犹豫，而是某种情绪在极度压抑下产生的生理反应。胸腔里堵着一团灼热的东西，像是即将喷发的岩浆，却被一层冰冷坚硬的岩石死死封住。
他该说什么？
质问？她已经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乞求？上一次的经历已经足够羞辱。
祝福？他做不到那样虚伪。
所有的言语都失去了意义。任何回应，都只会让这场早已注定的结局，显得更加拖沓和难堪。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的手指，终于落下。没有打任何字，而是移动光标，精准地点开了菜单，找到了那个他从未想过会使用的选项——”删除好友”。
系统弹出了确认提示：”您将删除联系人’念禾’，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他的指尖在鼠标左键上停顿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聊天界面瞬间消失。好友列表里，那个带着星空头像的名字，不见了。长达数月的聊天记录，那些甜蜜的、争吵的、温暖的字句，也随之化为虚无。
屏幕上空空如也。
他静静地坐着，看着那片空白，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电脑风扇运转的微弱嗡鸣。
然后，他移动光标，点开了与罗倩的对话框。罗倩几分钟前发来消息，问他周末的培训安排。
他打字回复，语气平静如常：”明天早上八点，校门口集合。”
发送。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电脑，起身走到窗边。江州的夜晚依旧灯火璀璨，远处的霓虹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他站在那里，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崩溃的哭泣，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没有。
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所有的动荡和灼热都被深埋在地底，表面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岩石。
而远在星城的苏念禾，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坐在地上，在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中，感受着那份比任何责骂都更令人心寒的——默认。
她不知道，这一次，她失去的，是全部。